后半夜的风裹着秋凉,卷着柴草屑往人脖子里钻。苏秀兰(凌飒)蹲在柴房改造的“隐蔽工坊”里,指尖沾着机油,正往房车底盘的铁皮接缝处抹密封胶——这是最后一道工序了。
昏黄的煤油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面上,像个弓着背的老妇,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半点没有六十岁老太的浑浊。
“娘,这铁皮缝抹这么厚的胶,真能防漏?”二儿媳李桂芬端着碗热姜汤进来,指尖还沾着刚缝好的帆布篷边角料。她身后跟着张建军,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木棍,是刚给房车做的“备用车辕”。
凌飒直起身,往粗糙的工装布上擦了擦手:“山里一下雨能连下三天,这胶是防水的——你俩把那帆布篷搭上去试试,记住边角要卡进铁皮槽里。”
她嘴上说着,目光却扫过柴房外的院墙——今晚的动静比往常大,得防着大儿媳又偷偷摸过来。
张建军刚把帆布篷铺开,柴房的木门突然“吱呀”响了一声。
凌飒的动作顿住,右手已经摸向了腰间(那里藏着她用铁丝改的微型防身刺)。张老实探进半个脑袋,手里还攥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秀兰,我……我煮了锅红薯粥,你们垫垫?”
凌飒松了口气,又瞪他一眼:“让你在院门口望风,怎么跑进来了?”
张老实缩了缩脖子,眼神却往那“板车”上飘——这半个月,他只知道媳妇在搭“看山窝棚”,可这棚子的模样越来越怪:木头架子裹着铁皮,侧边还挖了个能掀开的小窗,里面堆着被褥和锅碗,看着根本不像窝棚,倒像个能移动的小屋子。
“这……这窝棚能推着走?”张老实放下碗,伸手碰了碰铁皮车壁,指尖传来的冰凉让他有点发懵。
凌飒盛了碗红薯粥递过去,声音放轻了些:“不是窝棚,是‘移动家’——等出了村,咱们睡这里面,不用住破庙也不用借宿。”
张老实的眼睛瞪圆了:“移动家?那不成了要饭的?”
“要饭的有这东西?”凌飒指了指车底的木轮,“这轮是我让建军改的,比板车的轮宽,能走山路。”
李桂芬已经把帆布篷卡进了铁皮槽,一拉侧边的绳扣,篷子严丝合缝地罩住了“板车”——从外面看,这就是辆堆着破帆布的旧板车,谁也想不到掀开篷子,里面是铺着干草褥子的折叠床,床底还塞着三个陶土罐子(装着盐、面和空间里拿出来的压缩饼干)。
凌飒掀开篷子的小窗,往里看了看:太阳能板被她嵌在了篷顶的帆布夹层里,白天晒够太阳,晚上能点亮一盏巴掌大的油灯(空间兑换的LEd灯,她对外说是“公社发的新式煤油灯”);床尾的木板掀开,是个能折叠的小灶台,下面藏着半袋晒干的柴禾。
“娘,这‘家’也太小了,你和爹住得下?”李桂芬钻进去试了试,膝盖都快顶到胸口了。
“先凑活。”凌飒把一个用粗布包着的木盒子塞进去,“这里面是工具,路上坏了能修。”那盒子里其实是她用空间零件组装的简易螺丝刀和扳手,还有两卷细铁丝。
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树枝。
凌飒的眼神一凛,冲张建军使了个眼色。张建军立刻放下碗,抄起门后的锄头往外走。李桂芬也紧张起来,攥着衣角往凌飒身后躲。
张老实刚要开口,被凌飒一把捂住嘴。
过了半分钟,张建军回来了,手里攥着个揉皱的粗布帕子:“娘,是大嫂——她在院墙外蹲着呢,这帕子是从她身上刮下来的。”
粗布帕子上沾着灶灰,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是大儿媳王翠花的针线活。
凌飒的指尖在帕子上捻了捻,突然笑了:“她想看,就让她看个够。”
她让张建军把板车的篷子掀开一半,又往车斗里扔了捆干柴,自己则拿起根麻绳,把板车和院里的老槐树绑在了一起,故意弄出“哗啦”的声响。
院墙外的脚步声顿了顿,又窸窸窣窣地走远了。
“娘,大嫂肯定要去大队告状。”李桂芬的声音发紧,“上次她就说咱们搞资本主义……”
“告?”凌飒把麻绳系了个死结,“她告得赢吗?”
她指了指板车:“这是板车,是队里批了的‘看山工具’;篷子是旧帆布改的,柴是后山捡的——她能说出个错处?”
张老实扒着门缝往外看了看,拍了拍胸口:“还是秀兰想得周到。”
凌飒没接话,心里却在盘算:王翠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早出发前,得再给她找点“事”做,让她顾不上告状。
天快亮的时候,板车终于收拾妥当了。凌飒让张建军把车推到院门口,又往车斗里堆了两个破麻袋(里面装的是空间里的土豆和草药),彻底把“看山板车”的样子做足。
李桂芬把最后一块干粮塞进怀里,抬头看了看天边的鱼肚白:“娘,咱们真的明天一早就走?”
“不走等着王翠花找大队来堵门?”凌飒把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罐子塞进张老实的怀里,“这里面是你常吃的‘胃药’,路上记得按时吃。”那其实是空间兑换的维生素片,能补体力。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了王翠花的声音,尖得像破锣:“爹!娘!不好了!三弟妹把孩子摔了!”
张建军眉头一皱:“三弟妹?她不是回娘家了吗?”
凌飒的眼神沉了沉——三儿媳回娘家是三天前的事,这时候突然回来,还摔了孩子?
她走到院门口,掀开门缝往外看——王翠花扶着哭哭啼啼的三儿媳,怀里抱着个裹着破棉絮的小娃娃,正堵在院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邻居。
王翠花的眼睛往院门口的板车上瞟了一眼,又立刻移开,拔高声音喊:“娘!你快出来看看!孩子头都摔破了!你要是不管,我就去公社说你偏心!”
凌飒看着王翠花眼底的算计,突然笑了。
她伸手推开了院门,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把皱纹都晒得清晰起来。可那笑容里,半点温度都没有。
“孩子摔了?”她慢悠悠地开口,目光扫过三儿媳怀里的娃娃——那孩子的额头上确实有个红印,却半点血都没有,哭喊声也虚得很。
王翠花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是摔了!你快拿点钱出来给孩子看病!”
凌飒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很低:“钱?我记得三小子欠我的账还没还吧?”
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三儿媳怀里的娃娃,娃娃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比刚才响了十倍。
王翠花慌了:“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凌飒收回手,笑容里带着点冷,“不过我记得,你家的鸡昨天把队里的菜苗啄了——队长说,得赔五块钱,今天一早就来要账。”
王翠花的脸瞬间白了——她昨天确实把鸡放出去了,可她根本没钱赔!
凌飒没再理她,转身对张建军说:“把车套上,咱们走。”
张建军应了一声,刚把绳子套在肩上,凌飒突然又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的邻居听见:“对了,三弟妹要是没钱给孩子看病,就把她头上那根银簪子当了——那是我当年给她的嫁妆,应该能值点钱。”
三儿媳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捂住了头上的银簪。
王翠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凌飒一眼瞪了回去。
板车“咕噜咕噜”地驶出了院子,顺着村道往村口走。
李桂芬回头看了一眼,王翠花正和三儿媳吵得不可开交,看热闹的邻居围了一圈,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
她松了口气,笑着说:“娘,还是你厉害。”
凌飒没说话,目光看着前方的路——村道的尽头,有个穿着灰布衫的男人正站在树底下,背对着他们,手里攥着个黑布包。
那背影,她在县城的黑市见过。
是上次压价的那个“贩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凌飒的手缓缓摸向了腰间的防身刺,眼底的寒意,一点点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