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四合院就被一层淡淡的薄雾裹着。青砖地上凝着露水,踩上去 “咯吱” 作响,沾湿了鞋底。东厢房的烟囱先冒出了青烟,是秦淮茹在生火做饭,木柴燃烧的 “噼啪” 声混着井水晃动的 “哗啦” 声,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易中海已经穿着练功服站在天井中央,慢悠悠地打太极,动作舒展,每一招都带着股岁月沉淀的沉稳。
林默推开小耳房的木门时,袖口不小心蹭到了门框上的蛛网,沾了些晨露。他揉了揉眼睛,昨晚后山探查的疲惫还没完全散去,眼下的黑眼圈格外明显。刚走两步,就看到聋老太太坐在院子东侧的石桌旁 —— 石桌上摆着个针线笸箩,里面堆着各色的碎布、线轴和顶针,老太太正戴着副磨得发亮的铜框老花镜,低头缝补一件深蓝色的旧布衫,针脚细密,一看就是常年做针线活的老手。
听到脚步声,老太太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亮,朝着林默招了招手:“小默,过来坐会儿,早饭还没凉。”
林默心里一动,脚步顿了顿。他昨晚深夜回院时,明明看到老太太房间的灯还亮着,此刻却像没事人一样坐在石桌旁,手里的针线活没停 —— 这老太太,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朝着石桌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像怕踩碎了地上的露水。
石桌上放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小半碗玉米糊糊,旁边还有两个硬邦邦的窝头,碗沿还带着微弱的热气,显然是刚盛出来没多久。老太太把碗往林默面前推了推,手里的银针穿过布衫,拉出一道细细的白线:“刚热好的,你早上总不吃东西就去上班,身子哪扛得住?”
林默在石凳上坐下,凳面冰凉,透过粗布裤子传过来,让他打了个哆嗦。他看着碗里的玉米糊糊,心里有些发紧 —— 自从穿越过来,老太太对他一直照顾有加,可昨晚她深夜在院子里徘徊的身影,还有此刻看似随意的举动,都让他觉得不对劲。
“谢谢姑奶奶。” 林默拿起筷子,小口喝着糊糊,玉米的涩味混着淡淡的柴火香,比他自己煮的稀粥浓稠多了。他一边喝,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老太太 —— 她的手指很稳,穿针引线时没有丝毫颤抖,花白的头发用一根乌木簪子绾着,露出的手腕上,那串黑褐色的珠子在晨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和之前在小耳房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昨晚回来挺晚啊?” 老太太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手里的针线却没停,银针穿过布衫的 “沙沙” 声格外清晰。
林默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心脏 “咚咚” 跳了起来 —— 来了!他赶紧低下头,装作没听清的样子,含糊地说:“啊?您说啥?昨晚工地赶工期,加班到快十一点,回来的时候怕吵着大家,就轻手轻脚的,没敢惊动您。” 他刻意模仿原主的怯懦语气,甚至还加了点结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怕被责备的学徒工。
老太太笑了笑,那笑容在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像朵历经风霜的菊花:“加班好啊,多挣点钱,以后娶媳妇也有底气。” 她放下针线,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个蓝布包,布包用粗麻绳系着,看起来沉甸甸的,递到林默面前,“这里面有两斤玉米面,是我从口粮本里省下来的,还有几个窝头,你拿着,晚上加班饿了垫垫肚子。”
林默接过布包,入手的重量比想象中沉 —— 除了玉米面和窝头,还能摸到里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形状像块薄饼。他捏了捏,是用油纸包着的,似乎是某种干粮。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两斤玉米面和几个窝头,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姑奶奶,这太谢谢您了,我不能要。” 林默把布包往回推,“您自己也不宽裕,我年轻,扛得住饿。”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老太太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容拒绝,手指在布包上轻轻按了按,“我一个孤老婆子,无儿无女,每月 30 斤口粮根本吃不完,放着也是放坏。你不一样,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在工厂和工地两头跑,不多吃点,迟早要垮。”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林默的手腕上 —— 那里还沾着点工地的水泥灰,是昨晚扛水泥袋时蹭上的。老太太的眼神突然变了,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利,像淬了光的刀子,直勾勾地盯着林默:“小默,你老实告诉姑奶奶,你是不是‘外面来的’?”
“外面来的” 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林默的脑海里炸开。他手里的布包 “啪嗒” 一声掉在石桌上,里面的玉米面洒了一点出来。林默猛地抬起头,看着老太太的眼睛 —— 那哪里是普通老人的眼神?里面藏着历经沧桑的锐利和洞悉一切的平静,根本不像个 “聋” 且 “糊涂” 的老太太。
“姑奶奶,您、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林默的声音开始发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的铜扣 —— 那是系统的载体,藏在粗布褂子内侧,还好没被发现。他强装镇定,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北平人,父母走得早,投奔您来的,怎么会是‘外面来的’?”
老太太捡起掉在石桌上的布包,重新系好麻绳,动作缓慢却沉稳。她没有拆穿林默的谎言,只是拿起针线,继续缝补那件旧布衫,银针在布面上穿梭,声音轻得像风:“我活了快七十年了,见过的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这孩子,表面看着怯懦,可眼睛里的光骗不了人 —— 那不是饿肚子饿出来的麻木,也不是受欺负受出来的瑟缩,是见过大世面的清亮,是知道‘以后’的锐利。这眼神,不该出现在 1957 年的四合院里,更不该出现在一个连窝头都吃不饱的学徒工身上。”
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知道,自己的伪装被彻底戳穿了。从穿越过来的第一天起,他就刻意模仿原主的怯懦,隐藏自己的见识和能力,可还是没能逃过老太太的眼睛 —— 这个看似普通的老人,到底是什么人?
“别怕,我没有恶意。” 老太太放下针线,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语气缓和了不少,“民国二十六年,我刚嫁过来那年,也见过一个和你一样的‘外来客’。他穿着奇怪的衣服,手里拿着能发光的棍子,说自己是从‘几十年后’来的,要‘改变这个乱世’。可没过三个月,他就被当成‘妖人’抓起来了,最后…… 死在了牢里。”
林默的瞳孔骤缩 —— 民国二十六年,也就是 1937 年,比他穿越的时间早了二十年!原来早在他之前,就有穿越者来过这里!
“还有一个,是解放那年。” 老太太的声音变得低沉,带着几分怅然,“是个年轻姑娘,说自己知道‘未来的政策’,想靠这个发财。她偷偷给人算‘哪年能分地’‘哪年能涨工资’,一开始确实有人信,可后来被当成‘投机倒把’抓了,判了五年刑,出来后就再也没见过。”
她抬起头,看着林默的眼睛,眼神里满是复杂:“这些年,我见过的‘外来客’,不算你,有三个。可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 他藏得比谁都深,像个真正的‘北平人’一样,种地、做工、结婚生子,没人知道他的秘密。”
林默的喉咙发紧,他终于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 她不是在试探,而是在警告,警告他不要重蹈之前穿越者的覆辙。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老太太重新戴上老花镜,拿起针线,却没再缝补,只是把银针捏在手里,“有些‘外来客’想改变命运,有些想浑水摸鱼,还有些…… 想把这里当成他们的游乐场。可不管是哪种,结局大多不好 —— 要么被这个时代的规则吞噬,要么被‘同类’当成垫脚石。”
“您说的‘同类’,是不是许大茂?” 林默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压得很低,生怕被路过的邻居听到。
老太太手里的银针顿了一下,针尖在布面上留下一个细小的洞。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谁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知道,他比你来得早,至少三年。这三年里,他靠着‘知道未来’,攀附了工厂书记,当上了副主任,攒下了不少人脉和家底 —— 你现在跟他斗,就像一只刚出壳的小鸡,去啄一只成年的老鹰,根本没有胜算。”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 三年!许大茂竟然已经穿越过来三年了!难怪他能这么快上位,还藏着现代物品,原来他早就布局了这么久。
“那我该怎么办?” 林默急切地问道。他知道,老太太既然愿意跟他说这些,就肯定有办法帮他 —— 她是唯一知道他身份,还愿意提醒他的人。
“藏好自己,积蓄力量。” 老太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不起眼’。院里的人都觉得你是个懦弱的孤子,没人会注意你;工厂的人觉得你是个沉默的学徒,没人会提防你。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别急于求成,别去查不该查的事,更别去招惹许大茂。”
她顿了顿,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一块叠得整齐的旧手帕,递给林默 —— 手帕是浅蓝色的,上面绣着一朵已经褪色的梅花,边角有些磨损,显然是用了很多年的。“这里面包着半块‘洋糖’,是前几年我侄子从上海寄来的,你拿着,万一低血糖了能救救急。”
林默接过手帕,能感觉到里面确实有块硬邦邦的东西,还有一张薄薄的纸片。他悄悄捏了捏,是张折叠的纸条,上面似乎写着字。
“许大茂最近在忙一件大事,和‘后山’有关。” 老太太突然压低声音,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他在找一样东西,一样‘外面来的’东西,找到了就能‘一步登天’。你千万别去掺和,不然会被他当成垫脚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默的心里 “咯噔” 一下 —— 后山!果然和他昨晚探查的山洞有关!许大茂藏在山洞里的,竟然是能让他 “一步登天” 的穿越者物品!
“我知道了,谢谢您,姑奶奶。” 林默紧紧攥着手帕,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 有被戳穿身份的慌乱,有知道真相的震惊,更有被人关心的暖意。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孤军奋战,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太太,会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唯一的盟友。
“不用谢我。” 老太太笑了笑,重新拿起针线,开始缝补那件旧布衫,“我只是不想看到又一个年轻人白白送命。你爹娘走得早,我看着你长大,就算你不是‘原来的小默’,也是我看着顺眼的孩子。”
林默的眼眶有些发热,他低下头,看着碗里剩下的玉米糊糊,一口一口地喝完,把最后一点残渣都舔干净。他知道,老太太的话不是客套 —— 她是真的把他当成了亲人,不管他是不是原来的林默。
这时,院子里传来了阎埠贵的声音。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衬衫,手里拿着个账本,一边走一边念叨:“昨天买了二斤白菜,花了四分五,今天得去供销社买块肥皂,家里的肥皂快用完了……” 看到林默和老太太,他停下脚步,笑着打招呼:“哟,老太太,小林,早啊!小林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刚吃完早饭,准备走了。” 林默站起身,朝着阎埠贵点了点头,模仿着原主的怯懦,没多说话。
阎埠贵看了看石桌上的空碗,又看了看林默手里的布包,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却没多问,转身朝着院外走去:“我去供销社了,你们聊。”
林默看着阎埠贵的背影,心里庆幸 —— 还好阎埠贵没多问,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快走吧,别迟到了。” 老太太挥了挥手,“工厂的活别太拼命,保住身子最重要。”
林默点了点头,拿起布包,朝着院外走去。走到四合院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 老太太还坐在石桌旁,低着头缝补那件旧布衫,晨光洒在她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看起来格外慈祥。可林默知道,在那慈祥的外表下,藏着一颗历经沧桑、洞悉一切的心脏。
走出四合院,清晨的凉风一吹,林默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他打开手里的手帕,里面果然有半块用糖纸包着的洋糖,还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他展开纸条,上面是老太太用毛笔写的一行小字:“每月初一十五,许大茂会去后山,带三人以上,别靠近。”
林默心里一震 —— 老太太竟然知道许大茂去后山的时间和人数!这说明她不仅知道许大茂的身份,还一直在暗中观察他的动向!这个老太太,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他把纸条重新叠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又把洋糖和布包收入微型空间。他抬起头,朝着轧钢厂的方向走去,脚步比之前坚定了不少。
他知道,自己现在要做的,不是急于探查山洞,也不是和许大茂硬碰硬,而是像老太太说的那样 —— 藏好自己,积蓄力量。他要利用 “边缘人” 的身份,默默提升实力,收集许大茂的证据,等待一个能一举揭开真相的机会。
而那个机会,或许就在许大茂下次去后山的时候。
林默攥紧了手心的铜扣,冰凉的触感让他格外安心。他的目光扫过路边的老槐树,树叶上的露水顺着叶脉滑落,滴在青砖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