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真看着警车尾灯钻进巷口的阴影里，转身拍了拍老李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刚卸力的轻颤：“辛苦你了，今晚加派两个人守后门，明早让财务给大家算加班费。”
老李搓了搓冻红的手：“念真老板放心，保证出不了岔子。”
苏念真点点头，裹紧外套往家走。楼道里的声控灯被脚步声唤醒，她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开了，陈念苏举着个画满奶油的纸盘扑过来：“妈妈！姥姥说你今晚回来就给你吃蛋糕！”
李秀莲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擦桌布：“瞎闹什么，那是我提前试做的，还没放糖呢。”她接过苏念真的包，往厨房方向扬了扬下巴，“宇泽在里面炖鸡汤，说给你补补。”
厨房飘着浓郁的鸡汤香，陈宇泽正弯腰调火，听到动静回头：“张磊那边处理完了？李警官说证据确凿，至少判三年。”
“三年不够也得受着。”苏念真舀了勺汤尝了尝，鲜美的滋味暖到胃里，“对了妈，下周三是你六十岁生日，我跟宇泽商量着，请张阿姨和浩宇来家里聚聚，热闹热闹。”
李秀莲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腰摆手：“别麻烦了，煮碗面就行。你超市刚出这档子事，哪有心思操办这个。”
“就是因为出了事才要好好过。”陈宇泽关掉火，把鸡汤盛进砂锅，“我已经订了蛋糕，明天咱们去买些菜，再让念苏画个生日贺卡，保证热热闹闹的。”
陈念苏举着蜡笔凑过来：“我要画姥姥、妈妈、爸爸，还有我！画成大蛋糕的样子！”
李秀莲被孙女逗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好好好，听你们的。”
第二天一早，苏念真带着陈念苏去菜市场。刚走到水产区，就听到有人喊她名字。转头一看，张阿姨提着个网兜站在摊位前，里面装着两条鲜活的鲈鱼：“念真！我正想去超市找你呢，听说你把张磊那混小子送进去了？”
“碰巧撞上他偷东西。”苏念真接过陈念苏手里的气球，“下周三是我妈生日，想请您来家里吃饭。”
张阿姨眼睛一亮，把鲈鱼往她手里塞：“这鱼给你妈炖汤，补身体！我肯定到，当年要不是你帮我挡着林家的人，我哪能安安稳稳过日子。”
两人聊了几句，苏念真付了鱼钱，刚要走，就被个穿花棉袄的女人拦住。对方叉着腰，脸上堆着假笑：“念真啊，可算找到你了！我是你妈远房的侄女刘梅，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苏念真皱眉，没印象有这么个亲戚。刘梅却不管不顾，伸手就去拉陈念苏：“这是你女儿吧？长得真俊！我听说你现在开超市当老板了，可真有出息！”
陈念苏往苏念真身后躲，刘梅的手落了空，也不尴尬，搓着手说：“我听村里老人说你妈要过生日，特意赶过来的。你看我空手来的，也没带礼物，要不你先给我点钱，我去买箱牛奶？”
苏念真瞬间想起李秀莲提过的远房侄女，当年因为占家里便宜被赶走过。她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冷淡：“我妈生日没大办，就家里人聚聚，不用你破费了。”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刘梅脸一沉，声音拔高了几分，“我可是你亲表姨！你发达了就不认穷亲戚了？今天这生日我还非去不可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给你妈过寿！”
周围摊主都往这边看，苏念真不想当众争执，拉着陈念苏就走：“你要是真心想贺寿，周三晚上六点来幸福小区三栋二单元，别迟到。”
刘梅得意地笑了，对着她的背影喊：“放心！我肯定带大礼来！”
回到家，苏念真把刘梅的事跟李秀莲一说，李秀莲叹着气摇头：“这刘梅从小就爱占便宜，当年把你外婆的银镯子都偷去卖了，我早就跟她断了来往。”
“来了再说，总不能把她赶出去。”陈宇泽正给气球打气，“我多做几个菜，她要是敢闹事，我就让保安把她请走。”
周三下午，苏念真提前关了超市回家布置。陈念苏把画好的贺卡贴在客厅墙上，上面画着四个小人围着一个大蛋糕，每个小人脸上都画着红扑扑的腮红。陈宇泽在厨房摘菜，李秀莲在一旁擀饺子皮，正忙得热火朝天，门铃突然响了。
陈念苏抢着去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林浩宇，立刻喊：“舅舅！你带女朋友来啦！”
林浩宇身后跟着个穿米白色外套的姑娘，手里提着个精致的礼盒，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姥姥，念真姐，这是倩倩，我女朋友。”
倩倩把礼盒递过去，声音轻柔：“姥姥，祝您生日快乐，这是我亲手织的围巾。”
李秀莲赶紧接过，拉着倩倩的手往屋里带：“快进来坐，外面冷。这围巾真好看，你手真巧。”
林浩宇跟苏念真走进厨房，压低声音说：“张磊那边我托人问了，因为是累犯，加上这次情节严重，可能要判五年。他在里面还闹了几次，说出去还要找你麻烦。”
“他要是敢来，我就再送他进去。”苏念真切着排骨，“你跟倩倩处得怎么样？她看着挺稳重的。”
林浩宇挠挠头，脸上带着笑意：“倩倩是幼儿园老师，人特别好，我打算明年跟她结婚。”
两人正聊着，门铃又响了。这次是张阿姨，手里提着个保温桶：“我炖了银耳莲子羹，给你妈当甜品。”她进门看到林浩宇，笑着点头，“浩宇也来了，这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
几人正说着话，门铃再次响起。陈念苏开门一看，吓得往回跑：“妈妈！表姨带了好多人来！”
苏念真走到门口，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刘梅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手里都空着，刘梅却叉着腰喊：“念真啊，这是我儿子和儿媳，我带他们来给你妈贺寿！”
那两个年轻人毫不客气地走进来，看到客厅茶几上的水果，直接拿起苹果就啃。刘梅更是走到蛋糕前，伸手就想挖一块：“这蛋糕看着就好吃，我先尝尝甜不甜。”
“住手！”苏念真快步上前拦住她，“蛋糕要等吹完蜡烛才能吃，你要是饿了，先去客厅坐，马上就开饭。”
刘梅手一顿，不满地说：“我是你表姨，吃口蛋糕怎么了？你这老板当的，怎么这么小气？”
倩倩突然站起来，端着盘刚洗好的草莓走过来，笑着递到刘梅面前：“表姨，先吃点草莓垫垫肚子，蛋糕等姥姥吹完蜡烛，大家一起吃才热闹。”
刘梅被她的客气堵得没话说，只能接过草莓，狠狠咬了一口。她儿子却指着墙上的贺卡，嗤笑一声：“这画的什么啊？跟鬼画符似的，也敢贴出来。”
陈念苏眼睛一红，扑到苏念真怀里：“妈妈！他说我画得不好看！”
“小孩子画的画，你跟她计较什么？”林浩宇皱起眉，语气不悦，“想吃就坐好，不想吃就走。”
刘梅儿子刚要反驳，被刘梅拉住了。她瞪了儿子一眼，转而堆起笑对李秀莲说：“大姐，我听说念真现在开了好几家超市，赚了不少钱。我儿子最近想买房，还差十万首付，你让念真先借我们点呗？”
这话一出，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李秀莲脸上的笑容也淡了，放下手里的茶杯：“我家念真赚钱不容易，都是起早贪黑换来的，我们做长辈的，不能开口要这个钱。”
“什么叫要啊！”刘梅提高声音，拍着桌子站起来，“当年你们家穷的时候，我还送过一袋米呢！现在她发达了，帮衬亲戚不是应该的吗？我看她就是忘本！”
“你送过一袋米，我妈后来还了你两袋面，外加五十块钱，你忘了？”苏念真抱着陈念苏，眼神冷得像冰，“我超市的钱是给员工发工资的，是给我妈养老的，不是给你儿子买房的。”
“你个没良心的！”刘梅伸手就要去抓苏念真的头发，被陈宇泽一把拦住。他攥着刘梅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刘梅疼得直咧嘴：“这里是我家，再闹事我就叫保安了。”
刘梅儿子和儿媳也站起来，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林浩宇挡在陈宇泽面前，冷冷地说：“你们要是敢动手，我现在就报警。”
“好啊！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太婆！”刘梅突然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起来，“我好心来给我姐贺寿，你们不仅不借钱，还动手打人！我要去超市门口闹，让大家都知道苏念真忘恩负义！”
张阿姨突然开口，从口袋里掏出个旧账本：“刘梅，你别在这撒泼。当年你借我们家两百块钱，至今没还；偷我家鸡去卖，我也没跟你计较。这账本上记得清清楚楚，你要不要看看？”
刘梅哭声一顿，看着张阿姨手里的账本，眼神闪烁。张阿姨继续说：“念真这孩子从小就老实，当年你骗她去给你儿子打零工，一分钱没给她，她也没跟你计较。你现在还好意思来要钱？”
周围邻居听到动静，纷纷扒在门口看。刘梅脸上挂不住，爬起来就要往外走：“你们给我等着！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把你带来的人带走。”苏念真指着门口，“以后别再来我家，也别去我超市闹事，不然我就把你偷东西、借钱不还的事，全跟村里人说。”
刘梅狠狠瞪了她一眼，带着儿子儿媳灰溜溜地走了。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倩倩赶紧拿起桌上的气球：“念苏，咱们去把气球挂到阳台好不好？”
陈念苏点点头，跟着倩倩去了阳台。李秀莲叹了口气：“让大家见笑了，都怪我，早知道就不让她来了。”
“跟您没关系，是她自己贪心。”张阿姨把银耳羹倒进碗里，“来，尝尝我的手艺，甜丝丝的，解气。”
陈宇泽走进厨房：“菜都快好了，大家坐吧，别让这点小事影响了心情。”
晚饭摆了满满一桌子菜，清蒸鲈鱼、红烧排骨、小鸡炖蘑菇，还有李秀莲亲手包的饺子。陈宇泽把蛋糕放在桌子中央，点燃蜡烛，关掉客厅的灯。
烛光映着李秀莲的脸，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陈念苏拉着倩倩的手，小声唱着生日歌，林浩宇和张阿姨也跟着一起唱。苏念真看着眼前的画面，悄悄拿出手机，按下了拍照键。
吹灭蜡烛后，李秀莲切开蛋糕，第一块给了陈念苏，第二块给了倩倩，笑着说：“倩倩，以后常来玩，姥姥给你做好吃的。”
倩倩接过蛋糕，眼眶有些红：“姥姥，谢谢您。我爸妈走得早，好久没感受到这种家的温暖了。”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李秀莲拍着她的手，“浩宇这孩子要是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收拾他。”
林浩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张阿姨笑着打趣：“浩宇，你可得好好对倩倩，这么好的姑娘可不多见。”
饭桌上，张阿姨说起当年医院的事：“当年要不是我亲眼看到刘敏抱错孩子，念真你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现在好了，你有自己的事业，有疼你的家人，这都是你应得的。”
“还要谢谢张阿姨当年愿意作证。”苏念真给她夹了块排骨，“要是没有您，我也没法这么快认回身世。”
林浩宇喝了口酒，说：“姐，我跟倩倩商量好了，明年春天结婚，到时候你可得当我的证婚人。”
“肯定去。”苏念真笑着点头，“到时候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陈念苏突然举起果汁杯：“祝姥姥生日快乐！祝舅舅和倩倩阿姨新婚快乐！祝爸爸妈妈永远开心！”
大家都笑着举起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每个人脸上，满是温馨。
饭后，张阿姨和林浩宇他们陆续走了。苏念真收拾餐桌，李秀莲抱着陈念苏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的贺卡，嘴角一直挂着笑。陈宇泽端着碗洗好的水果走过来，放在茶几上：“妈，今天开心吗？”
“开心，太开心了。”李秀莲摸了摸陈念苏的头，“有你们在身边，比什么都强。”
苏念真擦完桌子走过来，挨着李秀莲坐下：“以后每年生日，我们都陪您过。等天气暖和了，我们带您去海边旅游，看看大海。”
李秀莲眼睛一亮：“真的？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大海呢。”
“当然是真的。”陈宇泽笑着说，“我已经查好了，海边有专门的无障碍通道，带您去赶海、看日出。”
陈念苏从李秀莲怀里爬起来，举着小拳头：“我要去捡贝壳！给姥姥串个贝壳项链！”
李秀莲被孙女逗得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背说：“好，姥姥等着戴念念串的项链。”
苏念真看着妈妈和女儿的笑脸，心里格外踏实。她起身走进厨房，给保温桶里装了些饺子和蛋糕，又拿了两盒保健品。陈宇泽跟进来说：“要去看赵雅兰？”
“嗯，浩宇说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没人照顾。”苏念真把保温桶放进袋子里，“毕竟是我亲生母亲，不能不管。”
陈宇泽点点头：“我开车送你去，晚上不安全。”
两人刚走到门口，李秀莲喊住他们：“等等，把这个带上。”她手里拿着件厚外套，“晚上冷，给她披上。”
苏念真接过外套，心里一暖。她知道，妈妈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早就原谅赵雅兰了。
车子驶进老旧的居民楼，赵雅兰住的地方在顶楼。苏念真敲了半天门，门才缓缓打开。赵雅兰穿着件单薄的毛衣，脸色苍白，看到苏念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浩宇说你不舒服，我给你带了点吃的。”苏念真走进屋，屋里没开暖气，冷得像冰窖。她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饺子的香气瞬间飘了出来。
赵雅兰看着饺子，眼圈红了。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刚咬了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这味道，跟我妈当年包的一样。”
“妈让我给你带的，她说你胃不好，吃点热饺子舒服。”苏念真把外套递过去，“穿上吧，屋里太冷了。”
赵雅兰接过外套，手都在发抖。她哽咽着说：“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那样对你，不该偏心曼薇……”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苏念真打断她，“明天我让宇泽给你找个护工，再把暖气修一下。要是住不惯这里，就搬去跟浩宇住。”
赵雅兰摇摇头：“我就在这儿住挺好的，不麻烦浩宇了。念真，谢谢你……”
苏念真没再说话，帮她把暖气打开，又把保健品放在桌上，嘱咐她按时吃。走出居民楼时，陈宇泽递过来一瓶热水：“都安排好了？”
“嗯，明天让护工过来。”苏念真喝了口热水，抬头看向天空。月亮很圆，洒下的月光照亮了回家的路。
回到家，陈念苏已经睡着了，李秀莲还在客厅等她。看到她回来，赶紧问：“她怎么样了？吃了吗？”
“吃了，我给她修了暖气，明天找个护工。”苏念真坐在她身边，“妈，谢谢您。”
“谢我什么？”李秀莲拍了拍她的手，“她是你亲妈，我是你养妈，我们都希望你好好的。快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苏念真点点头，走进卧室。躺在床上，她想起晚上生日宴上的热闹，想起赵雅兰哽咽的样子，心里格外平静。她知道，生活或许有过波折，但只要身边的人都在，就有无限的温暖。
第二天一早，苏念真刚到超市，刘姐就跑过来说：“念真老板，门口有个老太太，说是你外婆的朋友，要见你。”
苏念真走到门口，看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手里提着个布包。老太太看到她，眼睛一亮：“你就是念真吧？我是你外婆的老姐妹，我叫王秀兰。”
苏念真赶紧扶她进来：“王奶奶，快请进。您找我有事吗？”
王秀兰打开布包，里面是个旧木盒：“这是你外婆留给你的，当年她走的时候，让我等你长大了再给你。这里面是你的出生证明，还有你亲生父母的照片。”
苏念真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张泛黄的出生证明，还有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男女抱着个婴儿，笑得格外灿烂。她看着照片上的女人，跟赵雅兰有几分相似，眼眶瞬间红了。
“你外婆说，当年她知道你被抱错了，一直想告诉你，可又怕你受打击。”王秀兰叹了口气，“现在看到你过得好，我也能跟你外婆交代了。”
苏念真握着木盒，心里百感交集。她没想到，外婆竟然早就知道真相，还为她保留着这么重要的东西。
中午，陈宇泽来超市找她吃饭，看到她手里的木盒，问明情况后，安慰道：“这也是你外婆的一片心意，以后我们好好保管着。”
“嗯。”苏念真点点头，“晚上我把这个给赵雅兰送去，让她也看看。”
傍晚，苏念真带着木盒去看赵雅兰。赵雅兰看到照片，哭得像个孩子：“这是我刚生完你的时候拍的，那时候你爸还说，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你……”
苏念真看着她伤心的样子，心里的隔阂又少了几分。她拍了拍赵雅兰的背：“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离开赵雅兰家，苏念真走在路灯下。手机突然响了，是林浩宇打来的：“姐，倩倩说她幼儿园有个孩子，父母离异，没人管，想让我们帮忙照顾一下。”
“当然可以。”苏念真笑着说，“明天我去幼儿园看看，要是孩子愿意，就先让他跟我们住。”
苏念真推开家门，陈念苏立刻扑过来：“妈妈！姥姥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李秀莲从厨房探出头：“快洗手吃饭！”陈宇泽则拿着一份文件走过来，笑着说：“刚接到通知，你的超市被评为市里的诚信经营示范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