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龙墟的屏障,外界荒凉的山风扑面而来。
泽异一刻也未停留,依照傲天模糊的指引,周身泛起淡淡的龙力波动,卷起傲天,化作一道不易察觉的流光,朝着凤吟国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这趟旅程对泽异而言,堪称煎熬。并非因为速度,而是因为耳边持续不断的聒噪。
“哇!你们龙族那地方也太炫了吧!满地都是蓝宝石?台阶真是纯金的?老天,那得值多少钱啊!”
“你们入口藏得可真够深的!谁能想到那破灯座居然是机关?厉害厉害!”
“喂,我说,你就这么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你们龙族长老不会发现吧?不会派人来抓我们吧?”
“哎,你跟那个凡间的太后……到底怎么认识的?看你这着急上火的样子,关系不一般啊?说说呗?”
傲天像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嘴巴一刻不得闲,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了好奇、惊叹以及不合时宜的打探。
泽异本就心急如焚,担忧沈青瑶的处境,此刻被傲天吵得额角青筋直跳。他那双湛蓝的瞳孔里怒火翻涌,眉心的蓝色龙鳞都仿佛要竖起来。
“闭嘴!”他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如同闷雷炸响,“指好你的路!再废话,本将军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煞气和属于强者的威压,总算让傲天暂时缩了缩脖子,消停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他又忍不住小声嘀咕:“凶什么凶嘛……我这不是担心咱们的行踪嘛……”
泽异懒得再理他,只是将速度又提升了几分,恨不得立刻撕裂空间赶到惠华殿。
终于,凤吟国皇城的轮廓出现在远方。泽异精准地避开所有巡逻岗哨,如同融入夜色的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惠华殿外。
殿外果然如沈青瑶所言,空无一人,所有侍卫和宫女都被提前支开,寂静得有些反常。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泽异便清晰地感受到了殿内那股他无比熟悉、刻骨铭心的气息——虽然比记忆中微弱了许多,却依旧是他魂牵梦萦的那一缕。
殿内,沈青瑶早已感知到那股强大而熟悉的龙气迅速逼近。她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背对着殿门,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着。当那脚步声终于停在门外时,她缓缓转过身。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一股力量推开。一道高大的、风尘仆仆的身影快步闯入,带着外面夜风的寒意。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
沈青瑶看着那张数百年未曾相见、却从未在记忆中模糊半分的脸庞,看着他眉上的龙鳞,看着他焦急担忧的蓝色眼眸,她下意识地、轻轻地弯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而,那笑容却如同在冰雪中艰难绽放的花,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沧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
仿佛这数百年的光阴、身份的枷锁、失去至亲的痛楚,都在这一个笑容里沉淀,看得泽异心脏狠狠一抽,疼痛难当。
“青瑶……”泽异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几步冲到她的面前,想伸手触碰她,却又怕唐突,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最终只是紧紧握成了拳,眼中满是痛惜,“你……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何会……”
为何会失去神力,为何会成为这凡间的太后?他有太多的疑问和心疼。
沈青瑶却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重新覆上一层冰冷的淡漠,只是那淡漠之下,是深深的倦怠:“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都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走向主位,声音恢复了太后的威严与冷静,却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让你来,是有要事需你相助。”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泽异毫不犹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沈青瑶袖中的手微微收紧,沉声道:“我要你帮我对付一个人。”她抬起眼,看向泽异,“此人如今就在凤吟国,法力极高,深不可测。你在龙族消息灵通,可曾听说过魔族有东城千念这号人物?”
“东城千念?”泽异皱紧眉头,仔细回想,最终肯定地摇头,“从未听说过。魔族何时出了这等人物?魔尊麾下的魔将,有名有姓的我都知晓,绝无此人。”
就在这时,被晾在一旁半天、早就按捺不住的傲天猛地跳了出来,大声道:“东城千念?!问他干嘛?你们问我啊!我知道啊?!”
泽异和沈青瑶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傲天像是终于找到了表现的机会,挺起胸膛,脸上带着心有余悸又愤愤不平的表情:“妈的!提起这家伙我就来气!自从云紫曦那混蛋登位,老子就一直在逃亡!那些年,我好不容易暗中集结了一支队伍,都是对云紫曦不满的魔族好手,想着总有一天能推翻他!”
他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本来一切顺利!谁知道好景不长,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突然冒出这么个东城千念!长得人模狗样,下手忒他妈黑!我们的人,不出几天,被他悄无声息地杀了个干干净净!一个活口都没留!”
傲天咽了口口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我也曾跟他交过一次手……就一次!差点就没命了!他那法力……那气势……简直跟云紫曦不相上下!不!甚至可能更诡异!!”
就在傲天喋喋不休地讲述之时,远在不知何处的某个阴暗山洞内。
一座简陋的石制王座立于台阶之上,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色带帽长袍中的身影正剧烈地咳嗽着。他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佝偻的背影显得异常痛苦。暗红的血液从他捂嘴的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触目惊心。
台阶下,一名下属模样的人单膝跪地,担忧地抬头:“主上!您的伤……”
那黑袍人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止住了下属的话。他的声音从兜帽下传出,沙哑干涩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痛苦的气音:
“无妨……咳咳……是本座……小瞧了那魔头……他……深不可测……”
山洞内,只剩下他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在空旷的黑暗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