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像打碎的金箔。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格外漫长，林晓雨神秘兮兮地拉着温景然往教学楼后面跑，书包带子甩得老高，像只雀跃的小鹿。
“带你去个好地方！”她的声音里满是兴奋，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舞，却丝毫没影响眼里的光，“我们班的‘秘密基地’，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温景然被她拽着，脚步有些踉跄，书包里的文具盒“哐当”响了一声。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是学校的后山，种着大片的杨树和槐树，落叶铺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像踩着碎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香，比教室里的粉笔灰好闻多了。
“到了！”林晓雨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地前停下，得意地指了指——那里有几棵粗壮的老槐树，树干上缠着茂盛的藤蔓，树下堆着几块平整的大石头，显然是被人特意搬来当座位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照下来，在石头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安静得能听到远处的鸟鸣。
“这里是我们发现的，平时没人来，”林晓雨拍了拍其中一块石头，示意温景然坐下，“可以在这里说悄悄话，老师找不到！”
温景然依言坐下，石头被晒得暖暖的，贴着后背很舒服。她看着周围的树木，想起奶奶家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也是这样枝繁叶茂，只是这里的树更高，更密，像片藏着秘密的小森林。
“你看，这是我刻的。”林晓雨指着其中一棵槐树的树干，上面用小刀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还有“林晓雨到此一游”的字样，“上次考试考了全班第五，来这儿庆祝的！”
温景然凑近看了看，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刻痕，树皮的粗糙感带着点倔强的温度。她忽然觉得，这个“秘密基地”像个树洞，藏着属于林晓雨的小秘密。
“对了，”林晓雨忽然凑近，压低声音，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发现了猎物的小狐狸，“苏清沅，我问你个事，你要老实说哦。”
“什么事？”温景然被她严肃的样子弄得有点紧张，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林晓雨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凑近她的耳朵，用气声问：“你是不是喜欢陆星辞啊？”
“喜欢？”温景然愣住了，这个词像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荡起圈圈涟漪。她想起昨天那个男生说的“我喜欢你”，又想起陆星辞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点乱，“喜欢……是什么？”
“啊？你连喜欢都不知道？”林晓雨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声音都提高了些，又赶紧捂住嘴，“就是……就是看到他会心跳加速，想一直跟他在一起，他跟别人说话你会不开心，他对你好你会偷偷乐……懂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像演戏，眼里的八卦光芒藏都藏不住。
温景然听得认真，眉头却微微蹙起。心跳加速？她想起第一次在学校门口看到陆星辞时，他冲她笑，她的心脏确实“咚”地跳了一下；想一直在一起？每天和他一起上学、放学，好像确实挺安心的；他对别人好会不开心？上次看到他帮李梅讲数学题，她好像真的有点闷闷的；他对自己好会偷偷乐？他把红烧肉夹给她时，她的嘴角好像确实忍不住往上翘……
这么一想，脸颊忽然像被火烧了一样，烫得厉害。她慌忙低下头，不敢看林晓雨，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石头，指甲缝里塞满了细小的沙砾。
“你看你看，脸红了！”林晓雨像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地拍着她的胳膊，“肯定是喜欢！我就知道！你们俩整天腻在一起，他还总帮你，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没有……”温景然的声音细若蚊蚋，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她确实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可林晓雨说的那些感觉，她好像……真的有过。
“还嘴硬！”林晓雨凑近了些，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得意，“我跟你说，陆星辞对你肯定也有意思。上次体育课你被老师罚，他比你还紧张；你语文作业被表扬，他偷偷看了你半天；还有昨天，他把那个张超怼走的时候，那护犊子的样子，谁看不出来啊！”
“护犊子？”温景然没听懂这个词，却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脸颊更烫了。
“就是保护你啊！”林晓雨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是不是傻？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温景然的头埋得更低了，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地跳个不停。她想起陆星辞帮她改校服时被针扎到的手指，想起他耐心教她做数学题的样子，想起他把水递给她时的温柔，想起他挡在她身前时的坚定……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闪过，每一个都带着暖暖的温度。
原来，这些细微的瞬间，都被林晓雨看在眼里，还被冠上了“喜欢”的名字。
“可是……”温景然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他是男生，我是女生……这样也可以吗？”在温家时，男女授受不亲是规矩，除了父亲和弟弟，她很少和异性接触，更别说像现在这样，被人说“喜欢”一个男生。
“怎么不可以？”林晓雨眨了眨眼，“喜欢就是喜欢，跟男女有什么关系？我们班好多人都谈恋爱呢，王浩和陈瑶就偷偷在一起了，上次我还看到他们在操场角落牵手呢！”
“牵手？”温景然更惊讶了，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她和陆星辞的手，只在递东西时不小心碰到过，每次都像有电流窜过，让她心慌好久。
“对啊，”林晓雨说得理所当然，“谈恋爱都会牵手的，还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去图书馆……就像你和陆星辞现在这样啊！”
温景然的心跳更快了，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和陆星辞……像谈恋爱？这个想法让她既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又怕化了。
远处忽然传来上课铃的声音，“叮铃铃”的，像古代的打更声，清晰地提醒着时间。林晓雨“哎呀”一声，拉着温景然站起来：“快走快走，是物理课，李老师最讨厌迟到了！”
温景然被她拽着往教学楼跑，脑子里却还在想着林晓雨的话。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像在附和着她乱成一团的心跳。
她没有回答林晓雨的问题，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可心里那片平静的湖面，已经被“喜欢”这两个字搅得波涛汹涌。
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自己对陆星辞的感觉，到底是不是林晓雨说的“喜欢”。
是看到他打篮球时，目光会不由自主地追随？是听到他被老师表扬时，心里会偷偷开心？是他帮别人讲题时，会有点闷闷的？是他对自己笑时，脸颊会发烫？是他挡在自己身前时，会觉得无比安心？
好像……都是的。
这些感觉，和对奶奶的亲近不同，和对林晓雨的友好不同，是一种更特别、更微妙的情绪，像初春的嫩芽，悄悄在心里钻了出来，带着点痒痒的、甜甜的悸动。
“喂，想什么呢？脸这么红？”林晓雨回头看了她一眼，坏笑着打趣，“是不是在想陆星辞啊？”
温景然被说中了心事，慌忙别过头，假装看路边的树：“没有……”
“还说没有，”林晓雨笑得更欢了，“你看你，耳朵都红透了！”
温景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果然滚烫滚烫的。她加快脚步，想把林晓雨甩在身后，却被她死死拽着胳膊，两人一路笑着闹着，跑进了教学楼。
物理课上，温景然看着黑板上那些复杂的公式，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想起那片藏着秘密的小树林，想起林晓雨亮晶晶的眼睛，想起自己抠着树皮时的慌乱。
她偷偷往五班的方向看了一眼，陆星辞的座位空着——他大概还在操场吧。心里忽然有点失落，像丢了什么东西。
这种感觉，是不是就是林晓雨说的“想一直跟他在一起”？
温景然不知道答案，却忍不住开始期待放学。她想看到陆星辞，想知道自己看到他时，心跳会不会像林晓雨说的那样加速，想确认自己心里的那份悸动，到底是不是“喜欢”。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透过玻璃照在课本上，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句话照得格外清晰。温景然的指尖轻轻落在这句话上，忽然觉得，或许感情也是这样——她对陆星辞的感觉，和陆星辞对她的好，也是相互的吧？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慌忙按了下去，脸颊又开始发烫。
她低下头，看着课本上的插图，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喜欢”是这样一种让人慌乱又甜蜜的感觉，像藏在树叶后的阳光，明明灭灭，却温暖得让人不想移开目光。
而这片和林晓雨共享的“秘密基地”，连同这个关于“喜欢”的困惑，一起成了她心里新的秘密，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期待着有一天能发芽、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