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轩留在杭州厂里帮他爸爸做事,李骁龙和苏晚北上,路过南京,李骁龙说小时候得的第一张奖状背景就是南京大桥,那时很向往,所以他想去看看。
火车刚过长江,李骁龙就扒着窗户不肯挪窝,手指在玻璃上画着桥的轮廓:“你看那钢索,多像咱挖薯机的传送带,绷得紧紧的才有力气。”他从背包里翻出张泛黄的照片,是小时候攥着“三好学生”奖状的样子,背景印着南京长江大桥,红底金字的,边角都磨卷了。
“那时老师说,这桥是咱自己造的,老威风了。”他摸着照片上的桥塔,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我总琢磨着,啥时候能站在上面看看,是不是真跟画里一样,火车在桥中间跑,轮船在底下过。”
苏晚看着他孩子气的模样,心里那点纠结悄悄淡了些,举起相机按下快门:“等会儿上去拍个同款,把奖状换成你的雪糕图纸。”她晃了晃镜头里的他,“就叫‘从奖状到雪糕’,也算圆了小时候的梦。”
下了火车直奔大桥,秋阳把桥面晒得暖暖的。李骁龙趴在栏杆上,望着江面上往来的船,突然说:“你看这桥墩,敦实得像咱山坳村的老红薯窖,再大的浪也冲不垮。”他掏出笔记本,飞快地画着桥身的弧度,“咱的雪糕包装盒要是做成这形状,肯定抗摔。”
苏晚靠在栏杆上,听着火车驶过的轰隆声,像在应和他小时候的向往。她想起他说过,当年学修机器,就是觉得“能造出有用的东西,比得奖状还厉害”。此刻他低头画图的样子,鬓角沾着点江风卷来的尘,倒比照片上那个攥着奖状的小男孩,更让人挪不开眼。
“你说,”李骁龙突然抬头,手里的笔还指着桥,“要是在桥栏上画满齿轮小人,捧着红薯雪糕,算不算给大桥添了点甜?”苏晚被逗笑了,风掀起她的发梢:“那得叫‘长江甜’,让过船的人都能闻见红薯香。”
夕阳西下时,两人坐在桥洞下的石阶上,分吃最后一块“龙井薯雪”。江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李骁龙的笔记本上,除了桥的草图,还多了行字:“梦想就像这桥,看着远,走起来一步是一步。”
苏晚看着那行字,突然觉得这趟北上的路,不止是归途。有些没说出口的心情,像江水流过桥墩,虽然绕了点弯,终究是往前的——就像她对李骁龙的喜欢,哪怕只能藏在镜头后面,能陪着他看他想看的桥,也算甜过。
夜里的火车继续北上,李骁龙靠着窗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张老照片。苏晚悄悄把自己拍的大桥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照片里,他站在桥中央,背后是奔腾的长江,像个终于摸到星星的孩子。
火车在黑夜里穿行,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像首没唱完的调子。苏晚望着窗外掠过的灯火,脑子里突然蹦出那句歌词——“莫非前世那一眼,只为今生见一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酸酸的,又有点软。
她转头看李骁龙,他还在睡,眉头微蹙,像是在梦里也在琢磨雪糕模具。从学校的实验室到苏州的巷弄,从扬州的烟雨到杭州的茶园,这一路的脚印,像串被线串起来的珠子,每一颗都闪着他的影子。
或许真的有前世吧?苏晚偷偷想。说不定前世她是一块红薯,被他小心翼翼挖出来;又或者是苏州糖水铺的一勺赤豆糊,被他笑着说“够甜”。不然怎么解释,看见他沾着红薯泥的手,听见他念叨“这个能做雪糕”,心就会跳得像被搅拌器搅过的薯泥,乱糟糟的,却又甜得分明。
李骁龙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大概是“温度再降两度”。苏晚忍不住笑了,拿出相机,对着他熟睡的侧脸拍了张照。照片里,他的睫毛在灯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像极了山坳村夏夜的萤火虫翅膀。
她把照片设成了加密相册的封面,心里默默念着那句歌词。不管前世怎样,今生能陪他走过这一路,看过他眼里的桥、心里的雪糕、藏着的认真,好像也就够了。就像那红薯雪糕,哪怕最后化了,留在舌尖的甜,总是真的。
火车钻进隧道,窗外瞬间漆黑。苏晚轻轻碰了碰李骁龙手里的老照片,黑暗里,她的嘴角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有些遇见,哪怕只能是同行一段的风景,也值得记在心里,像记着一块不会化的甜。
火车刚过徐州,车厢里的口音突然拐了个弯,带着股热辣辣的冲劲。李骁龙揉着眼睛坐起来,耳旁全是“中不中”“啥时候到”的调子,他愣了愣,突然笑出声:“这口音听着真得劲,跟咱龙凤村的吆喝声似的,敞亮!”
邻座的大叔正啃着火烧,闻言递过来半个:“尝尝?河南的火烧,夹点辣条绝了。”李骁龙接过来咬了一大口,面香混着芝麻香在嘴里炸开,他咂摸咂摸嘴:“咱的红薯泥要是夹进这火烧里,再冻成雪糕,肯定带劲!”
苏晚刚泡好面,闻言差点把叉子掉在地上:“红薯火烧雪糕?亏你想得出来。”话虽这么说,却掏出手机记下来,“不过河南的枣甜,要是用新郑的灰枣泥混红薯,说不定比杨梅酱更绵。”
过道里有个大姐在卖道口烧鸡,油香飘了满车厢。李骁龙盯着那油亮的鸡皮,突然拍大腿:“咱的雪糕包装要是印上河南的年画,胖娃娃抱着红薯啃,旁边再画个齿轮小人举着烧鸡,保准热闹!”
正说着,广播里报站说下一站是郑州。李骁龙扒着窗户看外面的麦田,地里的玉米杆子绿得发亮。“你看那玉米,”他指着窗外,“颗粒饱满得很,等回去让赵磊试试,玉米红薯双拼雪糕,黄澄澄的肯定好看。”
苏晚望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满车的河南话,像给这段旅程加了把火。他总能从烟火气里找出新点子,就像河南人爱把日子过成热热闹闹的大戏,他也总把寻常光景,搅成甜滋滋的盼头。
车快到站时,李骁龙买了袋少林寺素饼,掰开一块递给苏晚:“你看这芝麻,磨成粉掺进红薯泥,肯定香。”素饼的甜混着车厢里的烟火气,苏晚咬了一口,觉得这趟北上的路,竟像块层层叠叠的点心,每一站都藏着不同的味,而最让人惦记的,还是身边这个满脑子雪糕的大男孩,带着点憨气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