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明天回到都市，然后去见灵女，”袁司空抬眼望着三位长老，眸中映着烟水阁议事厅穹顶闪动的灵光，“潜灵渊的防务必须加强。高阶祭司增至四人轮岗，一旦有突发情况也不至于让这些魔物倾巢而出。”
归海涛闻言，伸手拿出一块水纹玉佩，淡青色的灵力在他指缝流转，玉佩表面当即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防御阵纹：“圣君放心，属下这就去安排。只是您此行需要求助于镜花灵女施展秘术，但那秘术消耗过大，纵使灵女答应帮忙恐怕也会提出一些交换条件，况且那涂山氏故地如今凶吉未卜，属下建议您将幻灵珠带在身边为好，危急关头可召唤幻灵护持。”
“不必。”袁司空摇头，“幻灵珠继续由你保管。一来能增强你的法力，二来……”他目光转向立在一旁的琴素商，“素商是烟水阁目前除我之外唯一能召唤幻灵的人，万一有突发情况，你们有幻灵珠傍身，方为万全之策。”
琴素商闻言，原本平静的她突然起身：“圣君，您不打算让我与您同行？您的怪疾万一发作……”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尾音尚未消散，便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截断。
“有我在。”孟星宇不知何时已走到袁司空身侧，他抬手时，腕间那道与袁司空同源的血契印记泛起暗红光芒，“你忘了我和他之间有共生血契？只要有我在，他便不会有事。”
琴素商望着两人腕间遥相呼应的印记，轻轻颔首。
“老包。”袁司空的视线转向角落里的包槐绪，“练赤血的兵器带回了？”
包槐绪道：“封在藏兵室第三排暗格，用玄铁锁链锁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那巨锤倒是硬气，与我的长枪正面交锋后，竟只崩出个小豁口。”
“那是陨铁。”袁司空指尖轻叩桌面，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闪回，“雾花谷世代都在寻觅的材质。你装到乾坤袋里，我顺路带给灵女。”
包槐绪眼睛一亮：“原来那巨锤是陨铁打造，难怪能与我的撼天神枪抗衡！这就去办！”
待众人散去，袁司空回到圣君寝殿，刚解下上衣，便见孟星宇倚在床边望着自己。
“你跟着我做什么？”袁司空正欲脱裤的手一顿，耳根泛起薄红。
孟星宇抬眼：“你忘了，如今你我缔结血契，你我之间不可隔得太远，否则你的精气会迅速流失，严重时会丧命。”
“那我洗澡、睡觉……”
“原来你是在意这个！无妨，我会隐身术。”孟星宇话音未落，身形已消失不见。但袁司空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始终觉得有双眼睛仍像寒星般缀在空气里，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喂，你……我是看不见你了，但是，我的隐私，你还是看得见啊。”袁司空急得转身，四处寻找孟星宇的踪迹，但回应他的只有窗外飘进的夜露，孟星宇像是真的融进了空气里。袁司空无奈地走进浴室，总觉得背后有目光如影随形，热水哗哗浇在身上，却总感觉洗不掉颈后那点被目光灼出的热意，他不禁猜疑孟星宇是不是就在背后看着自己。
躺在床上时，袁司空盯着天花板，忽然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映出他眼底的烦躁。韩静北三天前发的朋友圈还停留在首页：“旭日酒店笔试第一！求面试好运！” 配图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背景里能看见鱼州工商大学的钟楼，钟面上的指针正指向下午三点。
后天，就是招聘公示结束的日子。韩静北是他在城市里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那个总把“努力就有回报”挂在嘴边的家伙，此刻大概正对着天花板发呆。
“孟星宇。”袁司空忽然坐起身，丝绸帐幔被带起一阵风，“不知可否请你帮我个忙。”
一个身影逐渐在床边凝实，正是孟星宇，他挑眉：“凡世的事？”
袁司空将事情原委对孟星宇说来。
因为跟收养流浪动物的丁希英奶奶相熟，他认识了同样对流浪猫有爱心的，就读于鱼州工商大学酒店管理专业的韩静北，两人也保持了不错的友谊。
韩静北在旭日酒店的招聘中取得了笔试第一名的成绩，但却因为面试成绩不佳拉低了总分惨遭淘汰，从此韩静北就开始郁郁寡欢，因为他自觉面试表现优异，但不知为何会是如此结果。
袁司空自得知这个情况起，就猜测多半是酒店早已内定了人选，所以就在可以人为操控的面试成绩上动手脚，把小北给刷了下去，不过当时的自己没有调查真相的能力，但如今却不一样了。
“旭日酒店人事部主任崔振兴。”讲到此处，袁司空对孟星宇说出这个名字，“我怀疑他在小北的面试成绩上动了手脚。想借你的入梦术，去他意识里看看。”
据小北讲述，面试的时候包含崔振兴在内共有四个面试官，其他三个都对他赞不绝口，只有崔振兴一言不发，所以袁司空推断崔振兴是最有可能在面试成绩里动手脚的人，毕竟面试这种东西主观性因素占比太强，就算崔振兴给了小北零分，又能如何呢？
“小事一桩，不过，让一个人强行入梦，需要素商弹奏入梦调。”孟星宇道。
“素商给了这个。”袁司空从床头柜摸出个玉兰花形状的音乐盒，拧开发条时，清越的调子漫开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力波动，正是入梦调。
孟星宇颔首：“明早动身吧。”
次日清晨的旭日酒店，玻璃幕墙被阳光晕染成朦胧的金色。旋转门旁的保安正对着对讲机打哈欠，没人注意到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人事部办公室的发财树阴影里。如今的袁司空已经学会了正统的青丘秘法“空间穿行术”，一个星球上的任何地方，只要他曾经去过，对他而言都是畅通无阻。
他们隐藏在发财树阴影暗处，看见崔振兴趴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的股票曲线像条濒死挣扎的蛇，忽高忽低。袁司空将音乐盒拿出，玉兰花转动的瞬间，淡金色的音波如流水般漫过房间，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细微的涟漪。
“咚 ——”
崔振兴的额头重重磕在键盘上。
“开始吧。” 孟星宇的声音带着一丝凉意，淡紫色的星芒如蛛丝般缠上两人的眉心。袁司空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个奇妙的空间。
“这是崔振兴的意识界？”袁司空问道。
“嗯。”
袁司空感觉就像是身处一个只有自己和孟星宇两人存在的电影放映厅，面前闪现出一幕幕与崔振兴有关的记忆画面，仿佛是在看电影。
腐烂的画面在眼前炸开：暗红的钞票上沾着梭子蟹的腥气，边缘还粘着半片蟹壳，那是海鲜供应商塞给他的红包，被他塞进抽屉时，带倒了一叠员工档案；招标文件上的数字被墨点盖住，底下透出的真实报价只有原价的三成，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下虚假数字时，嘴角还挂着冷笑；员工宿舍门口，穿实习服的女孩攥着衣角后退，崔振兴伸出去的手欲对女孩行不轨之事。
“真是人渣。”袁司空皱眉的瞬间，眼前的场景突然碎成玻璃碴，一个新的画面出现。
穿职业套装的女人将文件摔在桌上，红唇咬出清晰的齿痕：“崔振兴！你把后厨采购权交给那个三流供应商，是想让客人集体吃泻立停吗？”
“江曦文，少管闲事。”崔振兴的指甲在桌面上划出白痕，声音像砂纸摩擦木头，“那家单位是被陈总特别关照过的。”
“陈总早就调离了，现在的一把手是李总！”江曦文愤怒地说道，“你以为抱着陈总的大腿，李总就不敢动你？”
“李总？”崔振兴嗤笑，露出泛黄的牙齿，“他才当一把手多久，敢动陈总的人？别忘了，陈总是高升，去了总部当副总，李总不还得看他脸色？”
画面碎成星点时，孟星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三年前江曦文刚上任营销部主任，想换自己人做供应商，被崔振兴联合老员工搅黄了四次。最近一次在行政会议上争吵，有人偷偷录了视频发给陈总。为此，这个江曦文还被总部穿了小鞋。”
“你怎么知道？”袁司空惊奇的问道。
“身处一个人的意识界时，我可以读取他们记忆中的信息，不过得看此人的精神力强弱，像他这种精神力弱的，对我而言几乎没有秘密。”孟星宇道。
袁司空正想说什么，场景突然切换成面试室。
二十平米的空间里，韩静北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说话时会微微垂眼，却掩不住眼神里的清亮。当被问及“如何处理突发客诉”时，他没有背诵标准答案，而是笑着说起自己帮丁奶奶协调邻里纠纷的经历：“其实道理相通的，先蹲下来听对方把话说完，比急着辩解有用。”
靠窗的面试官当即用笔敲了敲桌面：“这个思路好，服务业最缺的就是共情力。”
另一位戴眼镜的女士在评分表上画了个五角星：“笔试第一不是偶然，对酒店管理的理解很透，比那些只会背理论的应届生强多了。”
唯独主位的崔振兴，手指在桌下转着钢笔，自始至终没抬过眼皮，仿佛眼前的韩静北只是团空气。
画面快进如飞。面试结束后，崔振兴在办公室里算分，韩静北的笔试分太高，就算自己给他面试打零分，但另外三人给的面试分也很高，总分还是稳稳第一。
此时，崔振兴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张总”两个字。崔振兴接电话时，声音甜得发腻，像泡在蜜罐里：“张总放心，林翠霞的事包在我身上……笔试成绩我改不了，面试还不容易？就一个大堂经理的职位，老板才懒得管……我向你保证，被录用的肯定是林翠霞。”
挂了电话，他盯着电脑屏幕狞笑。鼠标箭头点在韩静北的面试分上，92、94、89 被分别改成 61、62、58。改完后，他把纸质评分表塞进牛皮袋，锁进保险柜时还自言自语说道：“哼，要不是因为招聘资料必须要归档，我就把这些都销毁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从来没有人会来查这个。”
袁司空的怒意在黑泥般的意识界里仿佛快要灼出火花。
“我们出去吧。”孟星宇拽了他一把。
回到现实时，崔振兴还趴在桌上打鼾，口水浸湿了键盘。袁司空用异能打开保险柜，指尖触到牛皮袋的刹那，气得指尖发颤，原始评分表上，92、94、89 的红笔字旁，还留着三位面试官的签名。
“你打算怎么把证据递出去？”孟星宇看见袁司空把文件袋塞进怀里，立刻提醒他，“总不能说我们闯了他的意识界，你觉得谁会信？”
袁司空的目光落在窗外，思索一阵后，一个念头在他心里萌生，对孟星宇说道：“我们去探一探那个江曦文。”
营销部办公室里，江曦文正对着电脑叹气。屏幕上的采购清单里，“好望角贸易公司”几个字刺眼地躺在供应商栏，那是崔振兴的人。
“砰！”
袁司空和孟星宇突然出现在办公桌旁，吓得江曦文差点把咖啡泼在键盘上。但音乐盒的调子已经漫开来，她眼皮一沉，趴在桌上不动了。
“她的办公室太敞亮，没有隐蔽的位置，待会儿得麻烦你篡改这段记忆。”袁司空低声道。
“小事一桩。”孟星宇指尖划过江曦文的眉心，淡紫色星芒一闪而逝。
江曦文意识界的画面是片硝烟弥漫的战场。行政会议上，江曦文坚持自己的原则：“从今天起，所有采购流程必须按照规定进行公开招标，不能直接指定供应商！”崔振兴拍着桌子喊“新人懂什么”，唾沫星子溅到江曦文的米白色西装上；老员工们抱臂冷笑，有人还偷偷用手机录像，镜头特意对准江曦文涨红的脸，那是要发给总部陈总的“黑料”，江曦文竟敢质疑陈总亲自定下的供应商。
画面转到李总的办公室。李总把《甄嬛传》的镜头推给她，手指点着屏幕里的端妃：“学学她，没十足把握就别动。陈总的人还占着半个管理层，你冲动一次，就有人去总部告一次状。”他顿了顿，补充道，“等找到机会，要一击致命。”
“原来如此。”袁司空恍然大悟，“这个李总想清理门户，就像端妃一样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没关系，现在我亲手把这个时机送上。”
他忽然问：“孟星宇，你读取一下她的记忆，她信神吗？”
“十分虔诚，她的办公室所有物品摆放都是看过风水的。”
袁司空笑了，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对孟星宇悄悄耳语。然后，孟星宇指尖凝出金光，化作泰山府君的神像，声音如洪钟大吕：“江曦文，崔振兴篡改招聘分数，此乃不义之举……”
神像说着，将崔振兴改分的画面投在虚空里，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江曦文的意识体激动得在梦境里下跪，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念着“多谢神明”。
下午三点，旭日酒店炸开了锅。
李总带着行政班子走进人事部时，崔振兴正对着股票屏傻笑，屏幕上的红色数字让他眉飞色舞。
“崔主任，我们现在要对招聘档案进行一下查验。”李总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陈总管理时期有没有按照规定在招聘结果公示前进行查验我管不着，但现在我当了这里的一把手，我就必须按照规矩办事，档案就得经得起查。”
崔振兴的脸瞬间白成了纸，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茶叶混着水溅了一地。他哆哆嗦嗦地开锁，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当原始评分表摊开在众人面前时，只见韩静北资料里92、94、89 的红笔字旁，三位面试官的签名清晰可见，唯独崔振兴一人给了零分。
当李总质问崔振兴时，他却灵机一动：“哎哟，那应该是我录入电脑时候录错……把苗晓丽的分录给韩静北了……哎哟，岁数大了，看走眼了……”
“既然如此，那我给崔主任调到一个不用这么劳心费神的岗位吧！”李总说话间，嘴角扬起胜利的微笑。
第二天，旭日酒店的公告栏前挤成了菜市场。
被撤回的公示旁，新的红头文件墨迹未干：“录用者：韩静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崔振兴因工作失误，将面试成绩录入错误，影响了正常的招聘秩序，也对韩静北的个人权益造成了伤害，经酒店行政办公会商讨研究，崔振兴调任后勤部副主任。”
穿工装的员工举着手机拍照，议论声像炸开的爆米花，连保洁阿姨都凑过来，用抹布擦了擦公告栏的玻璃，想看得更清楚。
韩静北的朋友圈更新得飞快：九宫格全是录用通知，配文是“原来努力真的有用！”，后面跟了二十个庆祝的表情包，连带着丁奶奶家的小柿子都出镜了，正趴在录用通知上打盹。
袁司空站在街角看着，突然叹了口气。
“不高兴？韩静北不是已经如愿入职了吗？”孟星宇说话的气息轻轻落在袁司空颈后。
“我在想，小北走进这家酒店时，看到的会是什么？” 袁司空望着旋转门里的人影，“今天是崔振兴，明天可能还有张振兴、李振兴。他总说‘公平自在人心’，可这酒店的灯再亮，也照不透某些角落的阴影。这次他能被扶正，全是因为江曦文——这个崔振兴的死对头想要扳倒他，再加上那个李总想要借机扫荡酒店的职场格局，建立自己的人马，而崔振兴的这个把柄正好给了他们打击敌对阵营的机会。试想一下，若江曦文跟崔振兴是一个阵营，或者李总并不想和陈总对着干，那这个真相可能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袁司空抬头看向天空：“也罢，我能帮小北的仅止于此，至于后面的路，得他自己走了。”说完，他露出微笑，转头看向孟星宇：“这次多谢你了！”
“不客气，这并非我第一次惩奸除恶！接下来你打算去找灵女了吗？”孟星宇道。
“是的，明天就到灵女约好的地点去找她，正好顺便跟我工作的单位做一个了断。”袁司空说着，眼神中充满对未来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