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伏龙村有些不一样了。
陈墨轩站在老宅院门口,看着村道上几个背着单反相机的年轻人。
那些人对着村口的百年大槐树拍个不停,又对着远处徽派建筑的马头墙指指点点。
元宝在他脚边蹲坐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那双眼睛盯着每一个陌生人。
阿贞盘在陈墨轩脖子上,小脑袋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琥珀色的竖瞳微微眯起,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喔——!”
远处传来一声高亢的鸡鸣。
鸡老大昂首挺胸地从菜地方向走来,身后跟着一群小弟。
它走到陈墨轩脚边,用爪子在地上刨了两下,像是在汇报工作。
“嘎嘎!”
鸭老六摇摇摆摆地跟在后面,时不时扑腾两下翅膀。
它凑到元宝旁边,用扁嘴轻轻啄了一下元宝的尾巴。
元宝猛地转头,龇牙低吼。
鸭老六立刻躲到鸡老大身后,探出脑袋,眼神里全是“我就碰一下嘛”的无辜。
陈墨轩看着这几个活宝,忍不住笑了。
就在这时。
“墨轩叔!”
侄子陈宇带着几个半大的孩子跑过来,手里拿着竹蜻蜓。
“刚才那些城里人问我,咱们村那个大戏台还在不在唱戏。”
陈宇仰着头,满脸都是好奇。
“他们还问我,能不能进你的农场看看。”
陈墨轩蹲下身,摸了摸侄子的脑袋。
“怎么说的?”
“我说农场不让外人进!”小宇拍着胸脯,“我可机灵了!”
“做得对。”
陈墨轩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分给几个孩子。
孩子们欢呼着跑开了。
元宝走到陈墨轩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腿。
陈墨轩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已经不是第一波了。
自从青律农场在省城打响名气,越来越多的人顺着地址找到伏龙村。
他们进不到农场里面,却也不急着走,反而在村子里闲逛起来。
这些人对老宅的木雕窗户感兴趣,对村民门前晒的干菜感兴趣。
甚至对在田埂上闲逛的鸡老大都充满了新奇。
就在昨天。
有个女孩追着鸡老大拍照,差点被鸡老大啄了。
还是元宝及时冲上去,把鸡老大拦住。
陈墨轩看着远处那几个还在拍照的年轻人。
他心里有个想法,已经盘桓了很久。
也许,是时候了。
他转身回到屋里。
张兰正在厨房准备午饭,灶台上炖着黑鱼汤,香气四溢。
“妈,我三伯今天有空吗?”
“你三伯?”张兰擦了擦手,“他今天正好在家歇着,昨天刚去镇上给人家办完白事酒席回来。”
“那我吃完饭去找他。”
“找你三伯干啥?”
“有点事想跟他商量。”
张兰也没多问,转身继续忙活。
元宝趴在厨房门口,鼻子使劲嗅着黑鱼汤的香味。
阿贞从陈墨轩脖子上游下来,盘在灶台旁边的篮子里,竖瞳盯着锅盖,小舌头时不时吐出来。
“嘶嘶——”
它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在催促。
张兰看着这条小白蛇,笑了。
“你这小家伙,都成精了。”
她从锅里夹出一块鱼肉,放凉后切成小块,放进一个小碟子里。
阿贞立刻游过去,优雅地吃了起来。
吃过午饭。
陈墨轩带着元宝,朝三伯陈建礼家走去。
鸡老大和鸭老六自觉跟了上来。
阿贞吃饱后回到他脖子上,懒洋洋地盘好,准备午睡。
这支奇特的队伍穿过村道。
几个正在树荫下乘凉的大妈看到了。
“墨轩这孩子,走到哪都带着这几个宝贝。”
“可不是,你看那只狗,跟个保镖似的。”
“还有那只鸡!昨天我看到它把村东头陈大壮家那只大红公鸡给吓跑了!”
“真的假的?”
“我亲眼看见的!鸡老大就那么一瞪眼,大红公鸡夹着尾巴就跑了!”
议论声传入耳中。
陈墨轩笑而不语,继续往前走。
陈建礼家到了。
院门半开着,里面传来磨刀的“嚯嚯”声。
陈墨轩推开门。
陈建礼正蹲在院子里,磨一把用了十几年的菜刀。
旁边是他那个烧大锅菜用的大铁锅,锅底还有些许黑灰。
“墨轩来了?”
陈建礼抬起头,放下菜刀,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三伯。”
陈墨轩走进院子,元宝紧跟在身后。
鸡老大和鸭老六在门口站定,没有进来。
“喝水不?”陈建礼起身要去倒水。
“不用,三伯,我刚吃完饭。”
陈墨轩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坐下。
元宝趴在他脚边,阿贞盘在他脖子上,闭着眼睛。
“三伯,我想请您帮个忙。”
“啥忙?你说。”陈建礼也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袋。
“我想请您,以后专门给咱们村烧菜。”
陈建礼愣住,烟袋都忘了点。
“专门给村里烧?啥意思?”
“就是不出去给人办酒席了,就在咱们村,开个农家乐。”
陈墨轩看着他,“用我农场最好的菜,做最地道的农家菜。”
陈建礼更糊涂了。
“农家乐?咱们村开农家乐?谁来吃啊?”
“会有人来的。”
陈墨轩笑了笑,“而且会越来越多。”
陈建礼点上烟,深吸一口。
“墨轩,三伯不瞒你说,我这辈子就会烧个大锅菜。”
他看着自己那口大铁锅。
“红白喜事,村里村外,哪家叫我,我就去哪家。一年到头,也就赚个辛苦钱。”
“你现在让我开农家乐……”
他摇摇头,“我心里没底啊。”
陈墨轩没有急着说服他。
他站起身,走到那口大铁锅旁边。
锅很旧了,锅沿都磨得发亮。
但擦得很干净,能看出主人的用心。
“三伯,您这手艺,我从小吃到大。”
陈墨轩转过身,“村里但凡有个红白喜事,大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
“为啥?”
“因为您烧的菜,地道,实在,好吃。”
陈建礼听着,脸上露出笑意。
“三伯,您想过没有,那些城里人,天天吃大饭店的菜,早就吃腻了。”
陈墨轩继续说。
“他们现在想吃的,就是咱们农村这种最朴实的味道。”
“您那手柴火大锅菜,在城里人眼里,那就是顶级美食。”
他又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
“墨轩,不是三伯不信你。”
他抬起头,“你小子现在本事大,三伯看在眼里。”
“但这事……三伯真没做过,心里打鼓。”
陈墨轩走回来,在他对面坐下。
“三伯,您就当试试。”
“钱的事您不用操心,我来出。”
“您只管烧您的拿手菜就行。”
“行不行,咱们干一段时间再说。”
陈建礼看着侄子,看着他脸上那股子从容和自信。
他想起大半年前,陈墨轩刚回村时的样子。
那时候谁能想到,这小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行。”
陈建礼一拍大腿。
“三伯信你!你让我咋干,我就咋干!”
陈墨轩笑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具体的,我过两天再来找您细说。”
他站起身,元宝立刻跟着站起来。
“三伯,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诶,等等。”
陈建礼叫住他,转身进屋,拿出一包用油纸包着的东西。
“这是我自己做的酱牛肉,你拿回去给你爸妈尝尝。”
“三伯,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拿着,一家人客气啥。”
陈墨轩接过,道了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