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小心地涉入湖中，冰凉的湖水浸没她小腿肚的时候，她停下脚步。
水波翻涌，鱼虾受到惊吓，灵活地四散开去。
苏晓静止不动，耐心等待。
半分钟后，湖水恢复平静，没体会过人间险恶的湖鲜们又悠哉悠哉游了回来。
就是现在！
苏晓眼疾手快，出手如电，一捞一掷，一气呵成，小鱼小虾们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在空气中划出银亮弧线，成功上岸，噼里啪啦地徒劳弹跳着。
“哈哈哈，成功啦~！” 林夜在半空中兴奋地拍手为苏晓加油打气。
苏晓像熊一样在湖里一阵倒腾，水花四溅中，小鱼小虾陆续惨遭毒手。
三分钟后，岸上多了一堆笨蛋鱼虾，要问聪明的在哪里，聪明的早已经跑走了。
苏晓身边出现死亡真空带，没有生物敢再靠近。
“晓晓，上来吧，” 林夜清点着大自然的馈赠，招呼她上岸：“把它们烤熟，够我们四个美美吃一顿啦~！”
“好~~！”
苏晓应了一声，心情愉悦，刚要挪动步子往岸上走，又猛然顿住。
她捕捉到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有一道视线，正在看着她！
苏晓倏地抬起头，逆着视线射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对面岸边的浅水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面容憔悴、神情枯槁、衣衫褴褛的消瘦青年，像被定格一般，正弯着腰、维持着抓鱼的姿势，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
苏晓也愣住了……刚刚对面有人吗？？
“啊啊啊啊————！！”
林夜惊叫起来，疯狂拍打苏晓：“方开霁！是方开霁！”
苏晓呆在原地，方开霁？！活的方开霁？！
……就这么找到了？这么顺利吗？
与此同时，对面的方开霁从极致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他的眼睛迸发出奇异又炽热的光芒，如夏天正午的太阳。
他神色激动无比，充满了不敢置信和绝处逢生的狂喜，像疯了一样，激动地挥舞双手，迈开双腿踏出巨大的水花，朝着苏晓这边不管不顾地冲过来，边跑边大喊着什么。
但奇怪的是，苏晓这边只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嘴，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传过来，仿佛有一堵无形的隔音墙横亘在她们中间。
苏晓看方开霁仿佛要直接横渡湖泊的架势，连忙阻止他：“快停下，停下！”
方开霁依旧不管不顾地往苏晓这边冲，转眼水已经没到了他的腰部，可能是反应过来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方开霁猛地停住，但仍激动地冲着苏晓疯狂挥手。
苏晓转头看了看湖岸线，从她这边到对面，需要绕很大很大一个弯。
苏晓把手圈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冲着方开霁喊：“走岸上——！”
随后挥手，顺着湖岸线画了一个巨大的半圆，用清晰的肢体语言冲着对面表达她的意思。
对面的方开霁看懂了，疯狂地点着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转身，跌跌撞撞冲回岸上，苏晓见状也回身往岸上跑。
她几步跑回鞋子旁边，也不管脚还滴着水，随便甩了两下，拿起鞋子就要套上。
林夜忽然喊起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不见了！他不见了！”
苏晓穿鞋的动作一顿，猛地回头，对面竟然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就跟她们刚来的时候一样，湖水缓缓，树木静立。
苏晓头皮有点发麻，她错愕地站直腰，瞪着对面，无法言语。
人呢？那么大一个人呢？！！！
那个刚刚还在疯狂奔跑的大活人，就在这短短几秒钟时间里，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凭空抹去，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晓和林夜面面相觑，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笼罩住她们。
苏晓深吸一口气，不忘初心：
“不管了，我们过去看看！”
苏晓半蹲下继续动作，麻利地套着鞋子。
余光瞄到旁边不远处刚丢上来的那堆鱼虾，苏晓毫不迟疑果断放弃，找人才是最要紧的，回头有空再收拾这些食物。
这时，一道苍老又闲适的声音，突兀地在空气中响起：
“咦，捞了这么多啊，怎么还没烤上？”
苏晓系着鞋带的动作一僵，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住了，她和林夜猛地看向声源处。
刚才柿子树下的老爷子赫然出现在鱼虾堆旁边，他就这么凭空出现了，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老头儿没看她俩，自顾自地打量着地上的鱼虾，点评道：
“这虾和鱼比我上次看到的肥美许多啊……抹上点柿子酱烤应该也很好吃……”
苏晓看向林夜，林夜也回看她，一人一鬼无声交流。
苏晓用眼神发出爆鸣——他哪里出来的？
林夜拼命摇头——没看到，一点没看到！！
湖边都是树木，树木间距不小，根本挡不住一个大活人。
苏晓刚才回身跑上岸的时候没看到老爷子，就算她真的疏忽了，总不可能飘在半空的林夜也没注意到吧！
结论是——这老爷子不是走过来的！
苏晓浑身寒毛炸起，这地方不对劲！这老爷子也不对劲！
那边凭空不见了一个人，这边凭空出现了一个人！
苏晓的背绷成一张弓，手默默伸到兜里，握紧白曦折的黄纸签，警惕地看着老头儿。
林夜默默挨近苏晓，也警惕起来。
老头儿弯下腰，伸手去捡一条蹦跶离群的鱼，苏晓瞳孔一缩，他的脚下——没有影子。
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苏晓在心中咆哮，不管了，我要问清楚！
苏晓张嘴，直接问：“你是谁？”
老头儿直起腰，面带和蔼笑容：“我是张福德。” 说着便要往苏晓这边走来。
苏晓眼见他二话不说逼近过来，恐惧直接冲到头顶淹没理智，立马张嘴呼救：
“白曦！白曦！！”
老头儿被苏晓忽然的尖叫震住，脚步停住，似乎不明白这女娃娃怎么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下一秒，阴风骤起，鬼影闪现，白曦绷紧锁链，谢羊手握令牌，以绝对的防御姿态挡在苏晓和林夜面前，把她们牢牢地护住。
“何方……” 谢羊的厉喝刚出口一半，却在看清对面老者面容时，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老头儿看清来者，也愣住了，随后，他一瞬间想明白前因后果，露出笑容，捋了捋胡子。
谢羊和白曦脸上的厉色瞬间褪去，收起架势立正站好。
“小差谢羊\/白曦，见过福德正神。”
两个小阴差恭恭敬敬冲着老头儿躬身、作揖，动作标准，无可挑剔。
苏晓和谢羊被他们俩这一出弄得有点发懵。
林夜偷偷戳苏晓，悄咪咪问：“福德正神？谁？”
苏晓努力回忆看过的道家神话，遍历每个神的名字和来历。
忽然，她脑子灵光一闪，一个家喻户晓的神仙对上了这个名号，她想起来这位是谁了！
心中的惊骇如潮水般退去，取代的是无法言喻的激动，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拥有同样神话框架文化认同的激动。
苏晓连忙站起来，拱手躬身，恭敬作揖。
“土地公公好！”
林夜一听，原来是他啊！也忙跟着乖巧作揖：“土地公公好。”
“都好，都好。”
土地公张福德笑眯眯捋了捋胡子，坦然地受了小辈们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