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纠结章节名,咳咳...只是懒得取。)
湘江两岸,雨势更疾。
豆大雨点砸在铁甲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天地间一片混沌,仿佛天河倾覆,要将这片浸满血污的土地,彻底冲刷干净。
王得功和党守素的营垒前沿,已然化作人间炼狱。
孙可望果然接到了张献忠的严令,李定国已得手,务必死死咬住常胜军主力,使其无法回援!
大西军的攻势,瞬间从“消耗性佯攻”变成了,“不惜代价的总攻”!
鼓声如雷,号角裂云!督战队如同嗜血的恶鬼,挥舞着雪亮的钢刀,将成营成营的生力军驱赶着扑向滩头。
孙可望的六万大西军,不再是散乱的潮水,而是被督战队的钢刀,“破寨”的狂热强行捏合起来的攻城锤。
他们分作数路,每一路都如同粗壮的黑色巨蟒,在泥泞中蠕动着,重重地撞击在常胜军的防线上。
左翼王得功亲自坐镇,这里是预设的“溃退点”之一。
大西军艾能奇部万余精锐战兵,披着简陋但厚实的皮甲,手持长矛大盾,组成密集的攻城方阵。
在后方弓弩的零星掩护下,踏着填满尸体的壕沟,开始攀爬湿滑的土垒。
常胜军守军抵抗得“异常激烈”,长矛从胸墙后刺出,精准地捅翻攀爬者。
滚木礌石砸下,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血路,但守军的“箭雨”明显稀疏,反击的力度“恰到好处”地,让艾能奇感觉再加一把力就能破阵。
中路党守素指挥。这里是真正的硬钉子,也是吸引火力的核心。
孙可望亲率主力猛攻,常胜军依托深灌雨水的壕沟(水面下布满尖桩)和陡峭土垒,长矛如林刀牌如墙。
大西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代价,尸体不断填入壕沟,水面漂浮着肿胀的尸骸。
常胜军在此处展现出真正的韧性,每一次击退敌潮,都让孙可望更加确信对方主力被钉死在此,催促着更多部队投入这个血肉旋涡。
右翼另一处精心挑选的“溃退点”,冯双礼部攻势同样猛烈。
守军“终于支撑不住”,在丢下一地“慌乱”丢弃的破损兵器、旗帜后,“狼狈”地放弃了第一道壕沟,退守第二道防线。
冯双礼部狂喜,督战队更是疯狂驱赶士兵,涌入这看似打开的缺口。
狭窄的滩头瞬间涌入上万人,与艾能奇部突破左翼的士兵一起,在泥泞中挤作一团,前后推搡阵型迅速糜烂。
王得功和党守素站在壁垒后的望楼上,雨水顺着甲叶缝隙流入领口也浑然不觉。
他们的目光如尺,精准地丈量着滩头那片,越来越拥挤混乱的死亡区域。
时机,就在那混乱达到顶点、敌军前锋与后队脱节、督战队也被裹挟其中难以施展的刹那!
“发炮!”王得功的声音短促如刀。
三支特制的、裹着厚厚油脂与硫磺的火箭,带着刺耳的尖啸,逆着雨幕冲天而起!
那短暂而耀眼的红光,是点燃反击的引信!
壁垒后方,几处被巨大油毡和木棚严密遮蔽的炮垒,猛地掀开了伪装!黑洞洞的炮口在雨水中泛着幽光。
“破城将军,三号装药!霰弹!”炮队官嘶吼,声音因激动而变形。
“佛郎机,急速射!目标滩头!”
干燥保存的火药被迅速填入炮膛,沉重的实心铁球、用油布层层包裹的霰弹桶被推入。
炮手们浑身湿透,动作却快如闪电。
“预备——放!”
轰!轰隆!轰!轰隆!轰!
不是一声两声,而是十几门大炮几乎同时发出的怒吼!沉重的炮身猛地后坐,炮口喷出数丈长的橘红色烈焰,瞬间蒸干了前方的雨幕!
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实心弹如同阎王的犁头,带着毁灭性的动能,狠狠砸入滩头最拥挤的人群。
没有华丽的爆炸,只有最纯粹的力量宣泄!所过之处,人体如同脆弱的麦秆般,被折断撞碎撕裂!
一条条由残肢断臂和破碎内脏,化作“血肉胡同”最终砸入泥地,溅起数丈高的泥浪血雨。
如果说实心弹还能凭借运气躲的话,那霰弹这才是滩头密集人群的噩梦!
油布在炮膛内被高温燃气撕裂,数百颗铅丸、铁砂如同泼水般喷射而出,形成一片覆盖数十步范围的死亡风暴!
拥挤在一起的士兵们无处可躲,像似割麦子般被扫倒一片,中弹者身上爆开无数血洞,惨叫着翻滚倒地,又被后面惊恐推挤的人踩踏。
霰弹的覆盖面积极大,一炮下去,滩头就空出一大块,旋即又被后面涌上的人填满,然后再次被霰弹覆盖!
炮击不是一轮,装填手在泥水中奋力操作,炮口一次又一次喷吐烈焰!
整个滩头前沿如同砧板,被无形的巨锤反复捶打,硝烟血腥、泥土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
大西军前锋的士气,在这突如其来的钢铁风暴面前,片刻崩溃!哭喊着自相践踏!
然而炮火尚未完全停歇,壁垒后方,响起了一片甲叶铿锵的撞击声!
刘司虎的摧锋营出动了!
数千名身披厚实札甲、锁子甲,头戴铁盔面甲的壮汉,列成紧密的楔形突击阵。
他们踏着深可没踝的泥浆,沉重的战靴每一次抬起落下,都带起大片的泥浪。
雨水冲刷着他们的甲胄,非但没有减弱其威势,反而更添肃杀。
摧锋营无视头顶稀稀拉拉落下的箭矢,从壁垒预留的通道中缓缓走出,随后精准地撞入滩头,因炮击而陷入混乱的敌群侧翼!
——钢铁楔形,破阵如犁!
拥挤的大西军士兵在重甲营面前,脆弱得如同麦秆。
长矛刺在厚重的札甲上滑开,只留下浅浅的白痕,环首刀砍上去,火星四溅,却难以破防。
而重甲兵每一次沉重的挥击,都必然带起一蓬血雨和残肢!
泥泞的地面被彻底染成深红,破碎的尸体在双方践踏下,与泥浆融为一体。
重甲营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黄油,所过之处,只留下一道由深红色泥浆,铺就的死亡之路!
.............
左翼滩头,大西军悍将艾能奇目眦欲裂!
他亲眼看着自己麾下的精锐,在敌人炮火和重甲的双重打击下,如同冰雪般消融。
“亲卫营!随老子杀过去!挡住那铁疙瘩!”艾能奇一把扯掉碍事的斗篷,拔出腰间的厚背砍刀,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他身边数百名最精悍的亲卫,多为老营出身装备锁子甲,手持精钢长刀或重斧,如同被激怒的狼群,嚎叫着跟随主将,逆着溃退的人流。
向着碾轧而来的摧锋营侧翼,发起了决死反冲锋!
他们确实悍勇!凭借着个人武勇和灵活,竟在混乱中硬生生撞开了一条血路,短暂地楔入了重甲营的侧翼!
“杀!”一名艾能奇的亲卫什长,挥舞着沉重的开山斧,狠狠劈向一名重甲营刀牌手的巨盾!
“嘭!”一声巨响!巨盾纹丝不动,那什长反被震得手臂发麻。
盾后刺出的长柄战斧毒蛇般探出,瞬间洞穿了他的皮甲,将他钉死在泥地上!
另一名亲卫悍卒,灵活地矮身躲过横扫的狼牙棒,手中长刀狠狠砍向,一名重甲步兵的大腿甲叶连接处!
火星迸射,刀锋切入皮肉,那重甲兵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但未等悍卒抽刀,旁边一柄沉重的铁骨朵,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落!
“咔嚓!” 骨朵精准地砸在悍卒的肩胛骨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惨叫着扑倒在地,随即被无数沉重的铁靴踩过,再无声息。
艾能奇本人更是凶猛,他挥舞着厚背砍刀,刀法狠辣,竟接连格开两柄刺来的长矛,一刀劈在一名重甲兵的面甲缝隙处!
火星四溅,那重甲兵踉跄后退,面甲下渗出鲜血,但艾能奇的攻势也到此为止。
“贼将!吃你虎爷一锤!”
陡然想起炸雷般的呼喝,让他心中一惊,随即循声望去,只见铁塔般的巨汉狂冲而来,所过之处无一合之敌。
艾能奇见状骇得亡魂大冒,当即全力举刀格挡!
“铛——!” 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艾能奇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虎口崩裂,精钢打造的厚背砍刀竟被生生砸断!
他整个人仿佛被攻城锤击中,喷着鲜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泥泞里,滚了几滚才停下,挣扎着竟一时爬不起来。
而在艾能奇身边的亲卫,在重甲营绝对的力量面前,像是扑火的飞蛾迅速被淹没。
仅存的十几人拼死抢回重伤的艾能奇,拖着他向后方溃退,消失在人群中。
“呸!有种别跑!”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刘司虎恼怒不已,恨恨的捶杀了几名敌军,觉得不解气再次冲入人群,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
壁垒上的常胜军守军并未闲着,弓弩手将最后的箭矢,如同长了眼睛般,集中射向滩头后方,那些试图吹号聚拢溃兵大西军军官。
每一声弦响,几乎都伴随着一名敌酋的倒下,壁垒上的长矛手、刀盾手在王得功、党守素亲自率领下,也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他们跃出壁垒,结成严密的战阵,如同两柄巨大的铁钳,配合着中央的摧锋营营,从正面和侧翼同时挤压,切割歼灭陷入绝境的敌军!
整个滩头,彻底变成了大西军的坟场,溃退踩踏、绝望的哀嚎与常胜军冷酷的喊杀声交织。
数万大军,在钢铁与精准战术的碾压下土崩瓦解,浑浊的湘江水,卷走了无数尸体,将大片江面染成了令人心悸的暗红。
三个时辰前,岳麓山。
岳麓山位于长沙城西侧,紧邻湘江,主峰海拔约300米,可无死角监控湘江航道及长沙全城。
山体多陡坡、密林与峡谷,如云麓宫台地、靳江河谷,守军可依托地形构建多层次防线。
山麓是长沙通往湘潭、衡阳的官道必经之地,李定国亲率八万精兵绕道湘潭。
意图经岳麓山南麓(靳江河谷)直插常胜军侧后,若成功,不仅可切断常胜军后勤线(如粮道至岳州)。
同样也能南北夹击常胜军主力,或许能提前打出“两蹶名王”的经典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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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麓山南麓,靳江河谷。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倾盆的雨声,浑浊的靳江水势汹涌,浪头拍打着两岸泥泞的滩涂,宽度远超平日。
深可及胸的湍急水流,成为横亘在八万大军前的天然堑壕。
对岸陡峭泥泞的西岸(岳麓山一侧),那由湿泥、草捆和匆忙砍伐的树干构筑的简易胸墙,在雨幕中如同一道沉默的伤疤,透着决死的寒意。
火器?在这等泼天大雨下,无论是大西军缴获的佛郎机、鸟铳,还是常胜军的火绳枪,都成了哑火的烧火棍。
这是一场注定回归最原始、最血腥方式的冷兵器对决!
李定国勒马立于南岸高地,透过模糊的雨幕观看对面营垒布置,时间!他需要的是速度!
“传令!”他的声音穿透风雨,带着大西军特有的剽悍。
“中路,刘文秀!三万人,伐木扎筏,架设浮桥!半个时辰,本王要看到桥通!”
“左路马元利、右路王兆龄!各率本部两万人,涉水强攻!目标——登岸,撕碎那道墙!”
“跳荡营何在?!”
“在!”回应他的是,三千道如同野兽般的怒吼。
三千赤膊或仅着单薄皮甲的精锐死士,手持厚背砍刀、铁鞭和坚韧的藤牌。
他们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近乎狂热的死志,是李定国手中最锋利的尖刀!
“尔等为先锋!分十队!前三队,持门板、树干,为后队铺平道路!
后七队,紧随登岸!用尔等的血骨,给本王砸开这道口子!先登者,重赏!战殁者,家小本王养之!”
“得令!”跳荡营的吼声撕裂雨帘。
“弓弩手!”李定国继续下令,指着前方南岸高坡。
“列阵!三轮齐射,压制对岸!给跳荡营开路!”(注:弓弩在雨中威力大减,弓弦湿滑难以开满,但聊胜于无)
“呜——呜——!”凄厉的进攻号角,如同地狱的召唤,骤然响起!
左、右两路,四万大西军士兵,在督战队的钢刀驱赶下,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入冰冷的靳江!
刺骨的寒意瞬间麻痹肢体,湍急的水流卷得人踉跄跌倒,沉重的兵器甲胄成了催命符。
而更致命的打击,来自对岸!
“稳住!弓弩手,抛射——!”西岸胸墙后,天策镇守将杨万里,声嘶力竭。
长弓手们奋力拉开被雨水浸透、弹性大失的弓弦,将箭矢高高抛向空中!
箭雨落下,力道和准头都大打折扣,许多箭矢斜斜地插在泥水里。
但胜在基数庞大,依旧有不少箭支穿透雨幕,射入江中密集的人群!
“噗嗤!”“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中箭者翻滚着被浊浪吞噬,江面泛起大片的暗红。
几乎同时,南岸高地的数千大西军弓弩手,也拉开了湿滑的弓弦,三轮稀稀拉拉的箭雨抛射过来。
大部分钉在胸墙上或落入泥地,只有零星倒霉蛋被射中,威胁远不如预期。
大雨,让远程打击变得孱弱,而不可靠。
“跳荡营!杀——!”就在箭雨稍歇的刹那,大西军的跳荡死士,仿佛挣脱锁链的恶鬼,狂吼着扑入江中!
前三队的士兵,根本无视对岸的箭矢和冰冷的江水,他们眼中只有前方的河岸。
他们扛着沉重的门板、粗大的树干,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冲撞投掷。
用身体去填补浅坑,甚至直接扑倒在岸边湿滑的泥浆里,用血肉之躯为后队铺设登岸的阶梯。
惨烈!悲壮!前三队的死士在守军的箭矢,岸上长矛的捅刺下,如同被割倒的稻草般成片倒下。
尸体迅速堆积在岸边,混合着泥浆,形成了一道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缓坡。
“杀!杀!杀!”后七队的跳荡死士,踏着同袍温热的尸体,嚎叫着跃上西岸!
他们浑身湿透满面泥水,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杀意。
手中的砍刀、铁鞭、短矛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冲向胸墙后严阵以待的常胜军兵卒。
“天策虎贲!随我杀贼!”杨万里双目赤红,拔刀怒吼!
预先埋伏在河岸两侧灌木丛中的约千人,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猛地扑出!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浮桥!
“砍绳索!推桥桩!砸!”突击队员们挥舞着长刀、战斧,疯狂劈砍浮桥湿滑的缆绳和连接处!
力士们则抱起岸边的石块,甚至合力抬起沉重的树干,狠狠撞向水中支撑浮桥的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