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利斯港的风,带着牺牲的余烬与解脱的喧嚣,终于将希腊联军那庞大的舰队送入了爱琴海的怀抱。千帆破浪,桅杆如林,承载着复仇的怒火、英雄的野心与无数战士的宿命,如同一片移动的、钢铁与木材构成的乌云,向着小亚细亚的西海岸,向着那座以富庶和坚固闻名于世的城市——特洛伊,浩荡驶去。
航行出乎意料的顺利,顺风鼓荡着船帆,仿佛阿尔忒弥斯在收下那替代的祭品后,真的为联军扫清了海上的障碍。然而,甲板上的英雄们,心头却未必如这海面般平静。阿伽门农依旧沉着脸,伊菲革涅亚最后的眼神与克吕泰涅斯特拉那淬毒的目光,如同梦魇缠绕着他。阿喀琉斯对于自己被利用一事耿耿于怀,与阿伽门农之间已生嫌隙。奥德修斯目光深邃,盘算着未来的种种可能。唯有墨涅拉俄斯,眼中燃烧着最为纯粹而炽烈的复仇火焰。
当特洛伊那巍峨的城墙终于出现在海平线上时,整个联军爆发出震天的呐喊。那城墙果然名不虚传,由波塞冬和阿波罗亲手筑就的传说,使其在阳光下闪烁着近乎神迹的坚固光泽。城墙之后,斯卡曼德洛斯平原肥沃辽阔,更远处,伊达山云雾缭绕。
但联军无暇过多欣赏。按照预定的计划,庞大的舰队开始寻找合适的登陆点。他们避开了特洛伊正门防守严密的港口,选择了城邦南部一处宽阔而相对平缓的海滩。这里后来被称为“希腊人的营地”,将成为他们未来十年围攻特洛伊的大本营。
战船如同饥饿的巨兽,一艘接一艘地冲上沙滩。船首撞碎浪花,搁浅在金色的沙地上。跳板放下,早已按捺不住的希腊战士们,如同潮水般涌下船只。他们穿着青铜的胸甲,手持长矛与盾牌,头盔下的眼神混合着对战争的兴奋、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对掠夺的渴望。
阿伽门农、阿喀琉斯、奥德修斯、狄俄墨得斯、大埃阿斯……一位位英雄踏上了特洛伊的土地。阿伽门农拔出佩剑,指向特洛伊城的方向,发出了登陆后的第一道命令:
“建立营寨!巩固滩头!让特洛伊人知道,希腊的复仇之鹰,已经降临!”
命令迅速被传达下去。战士们砍伐岸边的树木,挖掘壕沟,树立木栅,开始构建坚固的营地。与此同时,侦察骑兵被派出,探查特洛伊周边的地形与防御部署。
特洛伊城头,早已是警钟长鸣!
当希腊联军的舰队出现在海平面上时,哨兵就已发出了警报。国王普里阿摩斯在王储赫克托耳、预言家赫勒诺斯以及众多王子(包括引发这一切的帕里斯,他此刻脸色苍白,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了何等大祸)的簇拥下,登上了城墙。
看着海滩上那密密麻麻、如同蚁群般忙碌的希腊军队,看着那无数在阳光下闪烁的刀枪剑戟,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赫克托耳,心中也不由得一沉。敌人的规模远超他的想象,几乎集结了整个希腊世界的精锐!
“他们来了。”赫克托耳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凝重,“为了海伦,为了洗刷他们认为的耻辱。”
普里阿摩斯王苍老的面容上充满了忧虑与愤怒:“为了一个女子,竟兴如此大军,远渡重洋……希腊人,真是欺人太甚!”他看向身旁神色不安的帕里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责怪,更有作为父亲无奈的维护。
“父王,兄长,”帕里斯鼓起勇气上前,“祸端因我而起,我愿率军出城,与希腊人决一死战!”
“愚蠢!”赫克托耳厉声喝止,“敌军初至,士气正盛,且兵力远胜于我!贸然出击,正中其下怀!当务之急,是凭借城墙之利,坚守不出!同时,立刻派出使者,前往我们在小亚细亚的各盟邦求援!”
赫克托耳的判断是明智的。特洛伊并非孤立无援,它在小亚细亚拥有众多盟友,如吕底亚、密西亚、佛里吉亚等,这些盟邦的军队正在集结赶来。
然而,战争的机器一旦启动,便难以立刻停止。希腊联军在初步稳固滩头阵地后,求战心切的先锋部队,已经开始向特洛伊城的方向推进,意图进行试探性的攻击,并扫清城外围的零星据点。
一场遭遇战,在斯卡曼德洛斯河畔的平原上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希腊一方,由勇猛的狄俄墨得斯率领。他年轻气盛,渴望建立功勋,如同猛虎下山,冲在最前。特洛伊一方,则由赫克托耳亲自派出的一支精锐骑兵拦截,由另一位王子——善于投枪的埃涅阿斯指挥。
没有过多的叫阵与宣言,两支军队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狠狠地撞击在一起!
“轰——!”
兵刃交击的巨响、战马的嘶鸣、战士的怒吼与濒死的惨嚎,瞬间取代了平原的宁静。长矛洞穿盾牌,利剑砍入骨骼,鲜血如同廉价的红酒,泼洒在翠绿的草地上。
狄俄墨得斯勇不可挡,他受到雅典娜的暗中眷顾,力量和速度远超常人。他挥舞着长矛,每一次突刺都精准而致命,接连挑落数名特洛伊勇士。埃涅阿斯亦是不凡,他投出的标枪如同闪电,险些命中狄俄墨得斯的肩甲。
这是一场残酷而原始的厮杀。没有复杂的战术,只有最直接的力量与勇气的碰撞。希腊联军凭借初到的锐气与狄俄墨得斯的勇猛,稍稍占据了上风,迫使特洛伊的骑兵且战且退,向城墙方向收缩。
但这仅仅是开始。
当狄俄墨得斯试图追击时,特洛伊城头万箭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落下,阻挡了希腊人的步伐。赫克托耳沉稳地站在城头,指挥着防御,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初战,以希腊联军的小胜和特洛伊军队的谨慎撤退告终。沙滩上留下了数十具双方战士的尸体,蜿蜒的斯卡曼德洛斯河水,也被染红了一角。
夕阳西下,将天空和特洛伊的城墙都染成了血色。
希腊联军的营寨中,篝火点点,战士们擦拭着武器,包扎着伤口,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胜利的躁动。
特洛伊城内,气氛凝重,市民恐慌,战士们枕戈待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