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威的效果持续发酵。在“英俊盟”开始热火朝天地清理“鬼哭坳”的第五天,第一个主动上门投效的人出现了。
来人是个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道袍,身形瘦削,面容透着几分长期的营养不良,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活络,滴溜溜转动间,透着市井的精明和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他站在刚刚立起来的、歪歪扭扭写着“英俊盟”三个大字的木牌坊下,显得有些局促,又带着一丝豁出去的决绝。
守门的正是王铁柱,他瞪着铜铃大眼,瓮声瓮气地问:“干啥的?”
那青年连忙躬身,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却还算清晰:“在下散修刘一手,听闻李盟主招贤纳士,特来投效,求一口饭吃!”
王铁柱挠挠头,想起李英俊说过有人来投要通报,便将他引到了正在一处断崖上勘测地脉走向的李英俊面前。
李英俊站在崖边,狂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宛如随时欲乘风而去的仙人。他回头,目光落在刘一手身上,平静无波,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刘一手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全身,比面对筑基后期的修士时还要紧张,他连忙再次躬身:“散修刘一手,见过李盟主!”
“刘一手?”李英俊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这名字有点意思。说说看,你有什么本事,值得我在这‘鬼哭坳’给你一口饭吃?”他语气随意,手里还把玩着一块刚刚从崖壁上抠下来的、带着微弱灵气波动的矿石。
刘一手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决定自己命运的时刻,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那点家底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回盟主,小的修为低微,刚入觉醒七层,在这云川市外港区摸爬滚打近十年,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一些,消息还算灵通。早年为了糊口,曾……曾做过扒手,练就了一手还算过得去的‘空空妙术’,后来觉得不是长久之计,便金盆洗手,自学了点阵法皮毛,能布置几个简单的预警、隔音小阵,偶尔帮人看看风水……呃,虽然没看出‘鬼哭坳’的奥妙。”他最后自嘲地补充了一句,带着点忐忑。
“消息灵通?手快?还懂点阵法?”李英俊挑了挑眉,似乎来了点兴趣,“光说不练假把式。”他随手将那块拳头大小、棱角分明的矿石抛给刘一手,“用你最拿手的方式,不用灵力,把这矿石从我刚才放的位置,‘拿’到你手里。记住,是‘拿’,不是抢。”
刘一手接过矿石,愣了一下。李英俊就站在他面前三丈之外,矿石在他手里,这怎么“拿”?但他毕竟是混迹市井的老手,脑子转得快。他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捧着矿石上前几步,似乎是想将矿石递还给李英俊,口中说着:“盟主,您的矿石……”
就在他靠近李英俊身前不足一丈,手臂即将伸直递出矿石的瞬间,他的手腕极其轻微、几乎不可查地一抖,那矿石仿佛在他掌心滑了一下,角度微微偏转。同时,他的身体借着前倾的势头,脚下似乎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踉跄,朝着李英俊的方向倒去,捧着矿石的手也自然向前一送。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意外。若是一般人,注意力可能会被他踉跄的动作吸引,下意识去扶或者躲避。但就在刘一手踉跄的瞬间,他空着的左手手指如同弹琵琶般微微一动,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感知的劲风弹出,目标正是李英俊握着矿石的右手手腕的某个麻筋!
这手法隐蔽而阴损,若被击中,手腕一麻,矿石自然脱手。而刘一手向前扑倒和递出矿石的动作,正好可以掩饰他接住掉落矿石的瞬间,甚至可能造成是李英俊自己没拿稳的假象。
“有点意思。”李英俊心中暗笑,就在那缕指风即将触及他手腕的刹那,他的手腕仿佛无意识地向内微微一收,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缕劲风。同时,他另一只手随意地一抬,看似是要扶住踉跄的刘一手,手指却在其肘部某个无关紧要的穴位上轻轻一拂。
刘一手只觉得右臂一酸,那精心策划的“意外”瞬间瓦解,整个人是真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手中的矿石也差点脱手,狼狈地晃了几下才站稳。
“看来刘道友下盘功夫还需练练。”李英俊收回手,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刘一手心中骇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的小把戏被看穿了,而且对方破解得如此轻描淡写,实力深不可测。他连忙稳住身形,脸上血色尽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盟主恕罪!小的……小的鬼迷心窍,只是想……想证明一下手艺,绝无冒犯之意!”
李英俊没有叫他起来,只是俯视着他,缓缓道:“你的‘空空妙术’,火候还差得远,对付普通人或者低阶修士尚可,遇到灵觉敏锐的,便是自取其辱。至于阵法……”他随手一指旁边一块空地上,刘一手之前为了证明自己,匆忙布置的一个简易预警小阵,“节点粗糙,灵力流转晦涩,只能预警练气五层以下的修士靠近,而且范围太小,耗时却不少。”
刘一手头垂得更低,心中一片冰凉,以为自己这点微末伎俩彻底入不了对方法眼,这次投效算是彻底失败了。
然而,李英俊话锋一转:“不过,你反应尚可,懂得利用环境制造机会,虽然手段拙劣,但思路没错。最重要的是,你在我面前,还算坦诚,没有试图用更拙劣的谎言掩盖。”
刘一手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我‘英俊盟’初立,正值用人之际。”李英俊淡淡道,“你熟悉外港区三教九流,消息灵通,这点对我们很有用。你的‘手艺’和阵法知识,虽然粗浅,但稍加调教,未必不能派上用场。”
他顿了顿,抛给刘一手一个粗糙的木牌,上面刻着一个“外”字:“从现在起,你便是‘英俊盟’风信堂的外围探员,暂归赵小刀管辖。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的关系网,收集外港区所有帮派、商会、以及有名有姓的散修的最新动向、恩怨情仇、资源需求,定期汇报。做得好,自有奖赏和晋升机会。若敢阳奉阴违,或泄露盟内消息……”
李英俊没有说下去,只是目光淡淡地扫过刘一手的脖颈。
刘一手只觉得脖颈一凉,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划过,他连忙磕头如捣蒜:“盟主放心!小的刘一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去吧,找赵小刀报到,他会告诉你具体该怎么做。”李英俊挥挥手。
刘一手如蒙大赦,紧紧攥着那枚代表身份的木牌,千恩万谢地退下了。他知道,这是自己人生最大的转折点,跟对了人,前途无量;跟错了,或者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看着刘一手离去的背影,李英俊眼神深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那是傻子。他要用,更要控。恩威并施,察其能,观其行,考其心,这才是驭下之道。这刘一手是块试金石,用他来打磨即将成型的“英俊盟”的规矩,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