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湛蓝,像一块巨大的、洗过的蓝宝石。清华园里,银杏叶开始染上金边,自行车流穿梭在古老的建筑间,洋溢着蓬勃的朝气与厚重的学术气息。天文系的迎新点设在紫荆公寓附近,苏诺拖着行李箱,深吸了一口带着北方干爽气息的空气,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
“苏诺!”
熟悉的声音穿透喧闹。她循声望去,只见瑞丞穿过熙攘的人群,大步向她走来。他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身姿挺拔,阳光落在他身上,笑容比九月的阳光还要耀眼。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高了一点,轮廓也更分明了些,但那双盛着星光的眼睛,依旧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他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沉重的箱子,指尖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熟悉的微麻触感。
“路上顺利吗?”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目光仔细地在她脸上逡巡,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安好。
“顺利!”苏诺仰头看着他,心里的忐忑和离家的愁绪瞬间被他的出现驱散了大半,“清华好大啊,感觉会迷路。”
“不怕,”瑞丞推着箱子,走在她身侧,语气笃定,“有我在,不会让你丢的。” 他的肩膀微微靠向她,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陌生环境带来的不安。
安顿好宿舍,瑞丞熟门熟路地带着苏诺熟悉校园。他们走过朱自清笔下的荷塘,穿过爬满常春藤的古典建筑群,最后停在一片开阔的草坪前。草坪尽头,矗立着一座崭新的、有着巨大银白色圆顶的建筑——清华大学天文台。
“看,以后我们战斗的地方。”瑞丞指着那座建筑,眼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苏诺仰望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圆顶,心脏激动地怦怦直跳。这里,就是他们梦想启航的新港口。
大学生活像一幅徐徐展开的、色彩斑斓又充满挑战的画卷。繁重的专业课程、深奥的理论推导、深夜的机房调试、还有第一次使用清华那台大口径望远镜进行正式观测的震撼……一切都新鲜而充满压力。苏诺和瑞丞虽然同系,但课程安排并不完全相同,各自也加入了不同的课题组。他们不再像高中时那样形影不离,却总能在图书馆靠窗的老位置“偶遇”,或者在深夜结束观测后,默契地在天文台门口碰头,一起去食堂吃碗热腾腾的宵夜。
一个周五的晚上,苏诺刚结束一个数据处理的小组讨论,揉着发酸的眼睛走出实验室大楼。手机震动,是付资若的信息轰炸:
诺诺!救命!周末有空没?江湖救急!
我们新闻系要做个‘理工科大神访谈’专题!
第一个目标:你家瑞神!还有徐小木!
帮帮忙牵个线呗?请你吃三顿火锅!
苏诺看着信息,忍不住笑出声。付贝贝还是那个付贝贝,风风火火,活力四射。她回复:
瑞丞应该没问题。徐沐安……我帮你问问,他那个‘生人勿近’的气场你懂的。
火锅记账!
她想了想,先给瑞丞发了条信息:
付大记者要采访你这位清华天文学系新星,赏脸不?
瑞丞几乎是秒回:
遵命。时间地点她定。后面还跟了个笑脸表情。
搞定瑞丞,苏诺又拨通了徐沐安的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是实验室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
“姐?”徐沐安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小木,在忙?”
“嗯,处理数据。有事?”
“付资若,就是付贝贝,你还记得吧?她需要采访几个清华的理工科‘大神’做专题,想采访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苏诺几乎能想象弟弟在实验室里微微蹙眉的样子。
“什么时候?”徐沐安问。
“她说看你方便,周末或者晚上都行。”
“……周六下午吧。三点以后,我这边实验应该能结束。地点……就我们系楼下那个咖啡馆。”徐沐安给出了精确的时间和地点。
“好!我跟她说!谢啦小木!”苏诺松了口气,没想到这么顺利。
“嗯。”徐沐安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周六下午,清华物理系楼下咖啡馆。付资若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紧张地检查着录音笔和采访提纲,时不时望向门口。当看到穿着干净白衬衫、背着双肩包、面无表情走来的徐沐安时,她立刻像弹簧一样蹦起来挥手:“徐沐安!这边这边!”
徐沐安走过来坐下,点了一杯冰美式。
“那个……谢谢你接受采访啊!”付资若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专业又亲切。
“嗯。”徐沐安点点头,目光落在她摊开的采访本上,“开始吧。”
采访过程……出乎付资若意料的“顺利”。徐沐安的回答极其简洁精准,像他解物理题一样逻辑分明,没有一句废话。付资若绞尽脑汁想挖掘点“有趣的”、“生活化的”细节,得到的回答通常是“没有特别爱好”、“实验就是休息”、“压力?解决它就好”。
采访临近尾声,付资若有点挫败,看着对面那张俊美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徐沐安,你还是这么……惜字如金啊。”
徐沐安端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她一下。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他没说话,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U盘,推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付资若一愣。
“你要的‘大神’成长路径。”徐沐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高中物理竞赛笔记,部分实验报告,还有……一些大学课程的学习方法总结。可能比采访有用。” 他说完,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目光移向窗外,耳根似乎……有点红?
付资若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又看看徐沐安线条冷硬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她采访不顺的沮丧。她一把抓过U盘,眼睛亮得像发现了宝藏:“哇!徐沐安!你简直是天使下凡!救命恩人!这太有用了!!”
徐沐安被她的夸张弄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没什么。举手之劳。”
付资若才不管他别扭,兴奋地收好U盘,感觉这次采访任务瞬间从地狱难度变成了天堂模式。她看着徐沐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俊的侧脸,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晚上,苏诺和瑞丞约好去看一场天文学讲座。讲座结束,两人随着人流走出报告厅。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报告厅里的沉闷。
“付贝贝的采访怎么样?”苏诺挽着瑞丞的手臂,好奇地问。
瑞丞想起付资若举着录音笔、眼睛闪闪发亮、问题天马行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嗯……很有活力。问了很多奇怪的问题,比如‘观测黑洞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特别渺小想哭’。”
苏诺也笑起来:“她就那样!那徐沐安呢?她下午去采访小木了,不知道有没有被冻僵。”
“应该……还好吧。”瑞丞想起傍晚在食堂附近看到付资若兴高采烈地跟同学比划着什么,手里还紧紧攥着个U盘的样子,“我看她挺高兴的。”
他们走在回宿舍区的林荫道上,路灯将梧桐树的影子拉得细长。四周安静下来,只有风声和彼此的脚步声。
“苏诺。”瑞丞忽然停下脚步。
“嗯?”苏诺抬头看他。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蕴藏着星河。他从外套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东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打磨光滑的深蓝色石头,形状并不规则,但在灯光下,能看到里面包裹着细碎的、闪闪发光的晶体,像凝固的微型宇宙。
“这是什么?”苏诺惊讶地问。
“蓝砂石,”瑞丞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也叫‘情人之石’,据说里面闪烁的是天然的赤铁矿晶体,像星星。”他将石头轻轻放在苏诺摊开的掌心,“在野外地质实习时捡到的。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像你眼里的光。”
苏诺的指尖触碰着那块微凉的石头,感受着它沉甸甸的分量和里面星星点点的光芒。掌心的温度似乎要将它捂热。她抬起头,撞进瑞丞专注而深情的目光里。晚风吹起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的心跳。
“谢谢……我很喜欢。”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握紧了那块石头,也握紧了他给予的、沉甸甸的心意。
瑞丞伸出手,轻轻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拂过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苏诺,”他看着她,眼神认真得如同在观测一颗新发现的星辰,“虽然大学才开始,未来还有很多未知,但……”
他没有说完,但苏诺懂。那份在高中题海中沉淀的信任,在天文台星光下滋长的情愫,在高考征途上紧握的勇气,在离别与重逢中愈发清晰的心意……都在此刻,在他深邃的眼眸和掌心的温度里,不言而喻。
她踮起脚尖,在他微微惊讶却瞬间化为温柔笑意的目光中,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我知道。”她退开一步,脸颊在路灯下泛着红晕,眼睛却亮得惊人,像盛满了整个银河的星光,“未来很长,我们一起探索。”
瑞丞愣了一下,随即笑容在脸上绽开,像被点亮的星云。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秋夜的微凉,也连接着两颗坚定跳动、共同指向星辰大海的心。
夜空晴朗,真正的星辰在清华园的上空清晰可见。织女星与河鼓二隔着璀璨的银河遥遥相望,而在地面上,属于苏诺和瑞丞的星轨,才刚刚在这座充满无限可能的园子里,交汇出崭新的、充满希望的光芒。蝉鸣渐歇,秋意渐浓,而青春的故事,在更广阔的宇宙背景下,继续书写着关于梦想、陪伴与爱的永恒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