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会那天,天还没亮,陈默就把晾干的墨块仔细装进木箱。新刻的兔子墨模果然受欢迎,林夏用红绳把小墨块串成坠子,摆在摊前最显眼的地方,阳光一照,黑亮的墨面泛着温润的光。
“你说,会不会没人买啊?”林夏理了理摊位上的布,指尖有点发颤。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摆摊,她特意穿上了新做的蓝布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墨菊,是陈默教她绣的——用他调的墨汁染的线,颜色不艳,却透着股雅致。
陈默把最后一块“松鹤延年”墨摆好,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咱们的墨里有艾草香,写起来顺滑,肯定有人识货。”他嘴上说得笃定,心里却也打鼓,手心里全是汗。
庙会渐渐热闹起来。卖糖葫芦的吆喝声,玩杂耍的锣鼓声,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混着各种食物的香气,像一锅沸腾的甜粥,热气腾腾。他们的小摊在角落,起初没什么人注意,林夏有点泄气,不停地摆弄着那些兔子墨坠。
“别急。”陈默递给她一块山楂糕,“刚开张都这样。”
正说着,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老道凑了过来,手里拄着根拐杖,看见摊上的墨,眼睛一亮:“这墨……是你们做的?”
“是呀道长,您看看?”林夏赶紧拿起一块递给老道。
老道捻着胡须,拿起墨块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用指尖刮了点粉末捻了捻:“好墨!松烟细,胶性匀,还有点艾草香,安神!”他转头冲身后喊,“小徒弟们,快过来!给你们买块练字的墨!”
一群小道士跑过来,叽叽喳喳地挑着墨块,不一会儿就买走了五六块。老道临走前,特意跟陈默说:“后生,你们这墨好,下次给道观多送点,我给你们算便宜点香火钱!”
林夏看着空了一块的摊位,眼睛笑成了弯月亮:“我说什么来着,肯定有人识货!”
陈默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心里也暖烘烘的。他忽然发现,林夏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比摊前的糖葫芦还甜。
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路过的书生,拿起墨块试了试,说比店里买的好用;有给孩子买兔子墨坠的妇人,说挂在书包上好看;还有个教书先生,一下子买了十块,说要给学生们当奖品。
林夏忙着收钱、包装,陈默则在一旁给客人介绍墨的好处:“这墨里加了艾草,冬天练字不冻手;加了金箔碎,写出来的字带着点光……”
太阳升到头顶时,箱子里的墨块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林夏数着手里的铜钱,笑得合不拢嘴:“陈默,咱们赚了好多钱!够买两串糖葫芦了,不,三串!”
“那得给老道留一串。”陈默笑着说。
“知道啦。”林夏白了他一眼,眼里却全是笑意。
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跑了过来,盯着那些兔子墨坠看,拉着妈妈的衣角:“娘,我要那个小兔子!”
她妈妈笑着问:“多少钱一个呀?”
“不贵,五个铜板。”林夏拿起一个递给小姑娘,“喜欢吗?”
小姑娘点点头,接过墨坠挂在脖子上,蹦蹦跳跳地跑了。看着她的背影,林夏忽然说:“等以后,咱们也做些别的样子的墨模吧?做老虎的,给小男孩;做花朵的,给小女孩。”
“好啊。”陈默看着她,“你想做什么样子的,我就刻什么样子的。”
夕阳西下时,他们收了摊。林夏手里拿着三串糖葫芦,递了一串给陈默,自己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却笑得开心。陈默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着冰糖的甜,像极了此刻的心情——有点紧张,有点甜蜜,还有点说不出的欢喜。
他们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碰在一起,又赶紧分开,像两只害羞的小兔子。箱子里的墨卖光了,钱袋却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铜钱,也装着满满的希望。
“陈默,”林夏忽然停下脚步,“明年庙会,咱们还来摆摊吧?”
“好啊。”陈默点头,看着她嘴里叼着糖葫芦,脸颊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明年,咱们多做点墨,再做些砚台,好不好?”
“好!”林夏用力点头,糖葫芦的糖渣沾在嘴角,像颗小小的珍珠。
陈默抬手,想帮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假装挠了挠头。夕阳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空气里飘着糖葫芦的甜香,还有他们身上淡淡的墨香,混在一起,成了最好闻的味道。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很多个庙会,很多块墨,很多串糖葫芦,而他和林夏,会一起把这些寻常的日子,过得像他们做的墨一样,细腻、温润,带着淡淡的暖香,在时光里留下清晰而温柔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