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的提示还在闪烁,陈东盯着那行字:“检测到境外资金异动,关联账户正在尝试转移资产”。他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面上。窗外的政府大楼灯火通明,他知道,那边的人也还没睡。
第二天上午,省委常委会如期召开。
会议一开始,气氛就有些不同。没人提抓捕的事,也没人问进展。高育良坐在主位侧前方,神情平静,开口第一句就是:“最近社会面反应比较激烈,群众议论多,我们要重视舆情引导,更要把握工作节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当前最重要的是稳定。不能因为查一个案子,影响整个汉东的发展大局。”
话音落下,会议室安静了几秒。有人低头记笔记,有人轻轻点头。祁同伟坐在角落,双手搭在膝上,没说话,但也没有反对。
陈东坐在靠后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在等。
高育良继续说:“张某这些人,属于基层执行层面的问题。处理了就行。至于背后有没有更大的问题,要谨慎研判,避免扩大化。”
这时,一名常委接过话说:“我也觉得,现在舆论已经够热了,再深挖,容易被人利用,制造对立情绪。”
又一个人附和:“专案组辛苦了,成绩也有目共睹。不如趁势收尾,形成阶段性成果,也好向上汇报。”
陈东抬起头,声音不高也不低:“有些人以为查封账户就结束了,可海外信托基金还在运作——我们抓的是手,还是影子?”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扔进池塘。所有人都看向他。
高育良眉头微皱,但没打断。
陈东打开手边的文件夹,抽出一页材料递上去。“这是最新的资金流向分析。赵瑞龙名下三家离岸公司,在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完成了两轮股权变更,实际控制人转到了两名亲属名下。其中一人,是省交通厅某副厅长的儿媳。”
他停了一下,“更巧的是,这三家公司注册地都在加勒比地区,用的是同一家代理机构,而这家机构的国内联络点,登记地址在汉东市经开区某写字楼——正是去年被通报过‘空壳企业扎堆’的地方。”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
高育良接过材料看了看,脸色不变,但手指在纸页边缘轻轻摩挲了一下。
“这些情况,专案组掌握多久了?”他问。
“昨晚发现的。”陈东说,“系统自动预警,我连夜做了交叉验证。”
沙瑞金一直没有发言。此刻他拿起那份材料,翻了几页,抬头说:“既然有新线索,就不能视而不见。这样,成立一个复核小组,专门跟进境外资金流向问题。由陈东牵头,定期向常委会汇报。”
没人再提出异议。
会后,祁同伟没走远。他在走廊拐角处停下,和一名秘书低声说了几句,然后上了车。车子驶出大院时,陈东正从后门离开。
回到临时办公室,他调出系统界面,意念一动,十万积分扣除。一道透明数据流在脑海中展开,标记出十几个Ip地址的跳转路径。最终锁定在一个位于城南的老小区——省政协一名退休副主任的住所。
他记下地址,顺手将信息加密上传至纪检内网备案。
晚上八点多,侯亮平打来电话。
“你昨天让人放的话,祁同伟看到了。”他说,“他今天早上批了一份文件,把原来压着的几起涉黑案件重新移交给了市局刑侦支队。”
陈东问:“他有没有提条件?”
“没有。但他让秘书传了一句:‘组织如果真给机会,我会考虑主动说明一些事。’”
陈东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
他知道祁同伟在想什么。一边是妻儿安危,一边是政治前途。他不想死扛,也不敢全交。还在权衡。
这种时候,逼不得,也放不得。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内部简报模板,在“政策动态”栏目里插入一段话:“专案组强调,任何主动配合调查、如实交代问题的人员,都将依法依规得到公正对待。组织的大门,永远为迷途知返者敞开。”
他把这份简报设为祁同伟权限范围内的必读项,然后点了发送。
凌晨一点,他再次检查风险模型。
三个高危节点被标红:一是明天下午的财政厅项目评审会,二是后天清晨的高速路巡查车队出发,三是第三天晚间的省委家属区安保换岗时段。这三个时间点,都涉及关键人物出行或敏感信息传输,最容易出事。
他把预警信息打包,分发给两个信得过的技侦员,并设置了自动提醒。
刚关掉系统,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匿名短信,没有署名,只有短短一行字:“你查得太深了,有人坐不住了。”
陈东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删掉短信,重新打开监控后台。
画面切换到城西机械厂外围摄像头。夜色中,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视野,在厂区围墙外停了不到一分钟,又迅速离开。车牌被泥水遮住,看不清号码。
他调出十分钟前的街道路由记录,发现这辆车是从市政府方向开来的。中途绕行了三条小路,明显避开了主干道监控。
他记下车型特征,顺手在笔记本上画了个路线图。
窗外风声渐紧,远处政府大楼的灯还亮着。他知道,那边也有人在盯着他。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热水倒进纸杯时发出咕的一声,水汽往上飘,在灯光下模糊了一瞬。
他喝了一口,把杯子放在桌上。
电脑屏幕上的地图仍在运行,三个红点静静闪烁。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节奏和平时转笔时一样。
突然,手机又响了。
是一通未标记号码的来电。
他按下接听键,对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陈厅长,听说你在找王主任?”
陈东握紧手机,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个仍在移动的光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