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四叔要反?为什么大伯不肯帮朕啊?为什么...为什么这满朝文武,就找不出一个能替朕平定叛乱的人?!
耿炳文这老小子年老昏聩,九江表哥又运气不好,盛庸屡战屡败,朕该如何是好啊?!”
见皇帝哭了,方孝孺等人也不禁悲从中来,君臣几人相而泣。
“陛下!保重龙体啊!”方孝孺哭得跟陛下没了似的,那叫一个伤心啊。
“此非陛下之过,乃是燕逆狡诈,有负先帝之恩呐!
况且,胜败乃是兵家常事,燕逆不过是侥幸得势,其倒行逆施,终究难逃覆灭!”
齐泰也哭得不能自已:“陛下!我等再想想办法,一定能剿灭燕逆!”
“陛下乃是天下正统,万民之主!只要陛下不放弃,臣等必定誓死追随!”这话是黄子澄说的。
哭了一会,齐泰擦了擦眼泪。
他到底是兵部尚书,就算是哭,也是有理智的哭,他想到了一股被他们一直忽略的力量。
“陛下...或许,我们还有一支力量可以动用...”
“哦?”朱允炆眼睛亮了,连忙抬起头看着他:“齐爱卿,快说!还有什么力量?”
齐泰压低了声音,顿了顿:“是...是孝陵卫!
若是能请得他们出战,以其战力,定能扭转战局!”
朱允炆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迅速黯淡了下去:“可是...大伯他会同意吗?”
他想起了这几次在孝陵的不欢而别,还有大伯毫不客气的对自己的训斥。
齐泰咬了咬牙:“陛下!此乃国难当头!吾王陛下身为皇族宗室长辈,又是先帝托孤重臣,岂能坐视不理?
况且...就算他本人不愿意出面,陛下还是可以下一道圣旨,直接命令孝陵卫听调!他们...终究还是大明的军队。”
他的这番话,说得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孝陵卫的特殊性,三十年前,这支重骑兵是当年先帝手里的底牌,那时候孝陵卫还不叫孝陵卫。
叫镇岳营,是由先帝亲军卫队改制而来,在攻打集庆、鄱阳湖之战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再后来,就是在山河四省搅出了无数的风雨,之后,这支重骑兵就销声匿迹了很久。
而下一次出现,就是在草原和王保保的那一战,那一战,这支重骑兵从捕鱼儿海打到了狼居胥山,将北元直接打得十年不敢有一点动作。
再后来,这支重骑兵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只是...孝陵多了个孝陵卫。
他们,依旧在执行着他们最开始的职责。
现在,他们几人已经是走投无路了,所以,他们还是选择去相信一道圣旨的权威。
只要圣旨还有效,那么靖难军就将不足为虑。
朱允炆这会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他觉得齐泰说得很有道理。
是啊,自己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孝陵卫再怎么特殊,那也是大明的军队,也是皇帝的军队!
他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好!那就依齐爱卿所言!拟旨!命孝陵卫,即刻北上!听候征虏右...不!听候朝廷调遣,参与平叛!”
很快,一道加盖了皇帝玺印的圣旨,就被快马加鞭送往了钟山孝陵卫大营门口。
然而,当传旨太监捧着圣旨,趾高气昂的来到孝陵卫大门口宣读旨意以后,迎接他的,却是沉默。
值守营门口的几名士兵完全不搭理他,就跟没听见一样。
但他们还是进了大营,将此事禀告给了今日值守的百户。
见着值守百户走出来,传旨太监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尖着嗓子:“陛下有旨。孝陵卫全体接旨!即刻整军,北上平叛!”
今日值守的百户,姓陈,叫陈石均,是陈石头的儿子,当年从北平回来以后,陈石头就退居二线,娶妻生子。
这个孩子的名字,还是朱圣保亲自取的。
陈石均看了看太监手里的圣旨,又看了看太监:“孝陵卫只认识吴王殿下,无殿下手令,一兵一卒,都不得擅动!”
“你!”太监脸都气绿了,他完全没想到,在大明的地界,还有人敢不听陛下的诏令?
“此乃陛下圣旨!你们想抗旨不成?”
陈石均瞥了他一眼,然后挖了挖鼻孔,朝着太监就弹了过去:“末将等人,只听吴王殿下的命令!”
“反了!反了!”那太监指着陈石均,嗓子又尖细了几分:“你们这是要造反!咱家要回禀陛下,治你们抗旨之罪!”
陈石均虽然读过些书,但是被这么一烦,还是起了几分火气,他指着传旨太监就开始破口大骂:“你个没卵子的,给老子滚一边去!
再多话,老子马上给你卵子再来一刀!
老子顺便告诉你,孝陵卫大营,任何闲杂人等,都不得靠近!不听劝者,孝陵卫可以随时就地绞杀!这是先帝的命令!”
说完,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士兵马上就将腰间的横刀拔了出来,那些站的位置较高的,则是把弩箭上好,将手弩对准了站在门口跳脚的传旨太监。
那太监见状,也不敢再骂,收好圣旨,灰溜溜的就跑回了宫中。
回到皇宫,那传旨太监直接跪在了朱允炆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在孝陵卫大门口的遭遇。
他添油加醋的说那些臭丘八有多嚣张,尤其是那个姓陈的百户,是怎么嚣张跋扈,还骂他是个没卵子的,甚至还威胁,说要再阉他一次。
“陛下!他们...他们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那狗腿子百户说了,孝陵卫只认吴王殿下和吴王手令,没有吴王的话,就算是陛下的圣旨,也跟擦屁股的纸没两样啊陛下!”
朱允炆听着,脸色变了又变。
“反了!都反了!连朕的圣旨都敢不接?!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他坐在龙椅上,胸口起起伏伏。
生气?那是肯定生气,但是生气过后,他却只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孝陵卫啊,这是他最后的指望,现在连这个都调动不了,他还能靠什么?靠那个屡战屡败的盛庸?还是靠时运不济的表哥?
“大伯啊大伯,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啊...”
他挥了挥手,示意殿中的内侍都退出去。
众人现在自然不敢再待着里面,若是这时候多话,谁能保证自己有九个脑袋。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朱允炆看着自己爷爷的画像,哭得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这样...皇爷爷...您把江山交给孙儿...可您看看,您留给孙儿的都是些什么?不听话的叔叔,冷眼旁观的大伯,还有...还有这些圣旨都调不动的军队...孙儿...孙儿真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