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屏幕还残留着直播画面的余温。她看着陈昊在镜头前摸了摸头顶，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弹幕飘过几条调侃，她没笑。
她合上笔记本，起身拉开椅子。窗外天刚亮透，楼道里有脚步声来回走动。今天是重修考试的日子。
她背起包下楼，走廊灯光有些暗，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忘了戴耳机。但她没有回头。脑子里还在回放昨晚写的那句话：真实比分数重要。她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接受这种答案，但她必须写。
考场在教学楼三楼。她推开教室门时，已经有几个人坐在里面。监考老师站在讲台旁，低头整理试卷。林小雨认出了他——就是那个曾在作文课上念她《迷糊的及格线》当作反面例子的人。他说过：“写作要有逻辑，不能靠感觉堆字。”
她坐到靠窗的位置，放下笔袋，掏出身份证和学生证。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说这门课挂的人不少，重修更难。她没抬头，只是把草稿纸对折两次，压在答题卡下面。
发卷铃响后，老师开始分发试卷。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林小雨拿到卷子的第一件事，是翻到最后一页看作文题。
《论当代青年的价值选择》。
她盯着题目看了五秒，然后低头翻开草稿本。第一个字落下的时候，她想起陈昊在视频里说的话：“身体的伤是奋斗的勋章。”当时她只觉得心酸，现在却觉得那是一种证明。
她开始写。
“我曾因为熬夜修改一篇真实的记录而错过复习，最终在这门课上挂科。但我从未后悔写下那些文字。分数可以衡量知识掌握程度，但它无法衡量一个人是否敢于面对真实。”
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一支笔芯。后排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她没受影响。
“教育的目的，不该只是让人学会答对题，而是让人有勇气说出自己相信的话。如果标准答案排斥真实感受，那么这个标准本身就需要被重新审视。”
她把那次跑题的经历写进了第二段。不是作为失败案例，而是作为一次觉醒的起点。她说自己曾经害怕被否定，所以拼命模仿范文结构，结果越写越空。直到后来发现，最打动人的内容，永远来自亲身经历。
写到这里，她的手心有点出汗。但她没有停下。
最后一段，她写道：“真正的价值选择，不在于选哪条路走得更快，而在于选哪条路能让你一直走下去。我选择了真实。哪怕因此丢分，我也愿意承担代价。”
交卷时间到。
她站起来，把试卷放进回收箱。老师正在检查每个人的座位，确认没有遗漏材料。她走到讲台前，把草稿纸也一并递过去。
老师接过试卷，目光落在最后一页。他翻回去看了看标题，又往下读了几行。整个教室突然安静下来。
有人抬头偷看，有人假装收拾书包。
老师沉默了很久，忽然抬头问她：“这篇是你写的？”
她点头。
“你以前不是这样写的。”
“我现在知道了什么是更重要的。”
老师又低头看了一遍，然后当着全班的面举起那张试卷。
“这篇文章，我给满分。”他说，“不是因为它符合评分标准，而是因为它超出了评分标准。”
没有人说话。
林小雨没笑，也没激动。她只是轻轻说了句“谢谢老师”，转身离开教室。
走廊上的光比来时亮了些。她走得很慢，听见身后有人追出来叫她名字，但她没有停。直到进了洗手间，她才靠在墙边喘了口气。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白，嘴唇也没血色。她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回到宿舍，她打开手机。朋友圈还没发。她翻出两张照片：一张是两年前那张被当众批评的跑题试卷，上面用红笔写着“偏离主题，逻辑混乱”；另一张是今天的答题卡，最后一行有老师手写的三个字——“给满分”。
她把两张图拼在一起，编辑文案：
有时候，挂科是为了教会老师，什么才是真的教育。
发送。
不到十分钟，点赞数涨到了三十多。评论区陆续跳出消息。
“学姐牛。”
“我也想这么写，但怕真挂。”
“你这不叫复仇，叫正名。”
她一条条看完，手指滑动屏幕的速度越来越快。忽然收到一条私信，是同班一个平时不爱说话的女生发来的：“你那篇作文，能借我抄一遍吗？不是为了应付考试，是我想记住这些话。”
她回了个“好”。
晚上七点，李老师发来消息：“刚听说今天考场的事。你写的内容，我已经让教研组其他老师看了。有人反对，也有人支持。但至少，我们开始讨论这件事了。”
她没有马上回复。
她打开文档，新建一页，写下一行字：“挂科不可怕，不敢写才可怕。”这是张悦送给她的纸条上的话，一直夹在她最旧的笔记本里。
她把这句话复制下来，贴在桌面便签上。
第二天早上，她在食堂碰到几个认识的同学。有人对她竖起大拇指，有人说“昨天那事传开了”。她只是点头，端着餐盘找位置坐下。
吃饭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陈昊的消息：“听说你炸场了。”
她笑了笑，回：“我只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你比我勇敢。”
她盯着这句话看了几秒，删掉原本想好的回复，重新打字：“我们都只是不想再骗自己了。”
下午第一节 课，她走进教室时，发现黑板上写着一行粉笔字：
“真实，永远值得满分。”
字迹不像老师的。
她站在门口愣了几秒，然后走过去坐下。前排有个男生转头问她：“是你干的吧？”
“不是我。”
“反正我觉得，这话该印在教材首页。”
她没说话，但从包里拿出那张写着同样句子的纸条，平铺在桌角。
放学前，班长在群里发通知：下周全校征文比赛启动，主题是“我眼中的成长”。后面加了一句：“这次不限体裁，鼓励原创表达。”
林小雨点开报名链接，在作者简介栏输入一句话：“一个曾经因真实而丢分，但现在依然选择写下去的人。”
提交成功后，她关掉网页，打开自己的记录本。新的一页空白着，她写下第一句：
“考试不是终点，沉默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