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的时候,陈昊正靠在床头翻一本旧杂志。屏幕亮起,是论坛私信提示。陌生账号发来一句话:“我昨天开始写我家的事。”他盯着这行字看了几秒,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桌面上。
第二天课间,他在纸上写下几个词:写作、作息、健康。纸角有之前写小说时留下的咖啡渍,已经干了。他把纸折好塞进笔袋,起身去了医务室。
医生正在整理药品柜。陈昊说明来意,对方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盒膏药。“你说要成立一个社团?”
“是。”
“不是为了应付作文比赛?”
“不是。”
医生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的肩颈拉伸图示,“我可以教你几套动作,适合久坐的人。”
当天下午,班级群里弹出一条匿名消息。附件是一张体检报告的照片,腰椎部分被红圈标出。文字只有一句:“去年写到凌晨,疼得睡不着。”没人问是谁发的,但接下来十分钟,有七个人点了查看原图。
晚上活动课,教学楼空教室门口贴出一张手写告示:健康写作社团首次见面会,今晚六点,带纸笔,穿运动鞋。
六点差五分,门打开。陈昊站在里面,身后是医生。黑板上用粉笔画了个简单流程表:热身五分钟,讲座十五分钟,自由交流十分钟。角落放着一台录音笔,是借来的。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坐下后小声问:“真要做操?”
陈昊点头:“先活动肩膀。”
医生站到前面,示范动作。双手交叠举过头顶,缓慢向后伸展。有人做得僵硬,有人笑出声。做完一轮,医生问:“有没有人经常写到半夜?”
三四只手举了起来。
“你们现在的姿势,和刚才做操的反方向一致。”他说完,走到一个学生背后,轻轻按了下肩胛骨外侧,“这里,是不是有点麻?”
没人说话。那个被按到的学生慢慢把手放下。
讲座结束后,八个人留下报名表。陈昊收起来,发现最下面一张写着:“担心坚持不了。”他没划掉,只是在旁边写了两个字:可以。
第一次正式活动在三天后。地点改到了操场边的长廊,通风好,光线足。成员们围坐一圈,每人领到一张卡片,上面印着简单的作息建议:连续书写不超过四十分钟,每日饮水量不低于六杯,睡前一小时减少屏幕使用。
有人看完直接问:“这些能提高写作水平吗?”
陈昊说:“不能马上提高。但能让你一直写下去。”
医生补充:“我们跟踪过三十个长期熬夜写作的学生,其中二十二人半年内出现注意力下降,八人因身体问题中断创作。”
空气安静了几秒。
戴眼镜的男生开口:“那打卡算不算强制?”
“不算。”陈昊拿出另一张表,“自愿登记,每周满七天按时休息的,送一个书签。背面是我们自己写的句子。”
有人笑了:“就为个书签?”
“有人会在意。”陈昊把表格贴在旁边的木柱上,“你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需要。”
第二次活动来了十一个人。新增两人是隔壁班的,听说拉伸能缓解手抖,专门过来问方法。陈昊让他们加入群聊,拉进了打卡接龙。
第三周,有人请假。消息是晚上九点发的,内容很短:“考试周,可能赶不上活动。”
陈昊回复:“随时可以回来,补交一周观察笔记就行。”
周末,线上语音会开启。那个请假的成员连麦说了自己的情况。每天复习到十一点,中间抽五分钟写三百字日记,记录当天最累的一刻。他说完,群里有人回:“我也试过,写完反而能睡着。”
当月最后一场分享会上,陈昊拿出几张手写纸。是成员们交来的感言。一张上写着:“以前觉得写不完就不是好作品,现在知道停笔也是一种完成。”另一张说:“定时休息后,反而比通宵多写了两百字。”
活动结束前,医生讲了一组数据。规律作息的作者中,持续创作超过三个月的比例,是熬夜组的三倍。
散场时,天快黑了。陈昊站在门口收器材,听见两个成员边走边聊。
“下周还要做操吗?”
“来都来了,不做白不做。”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鞋带松了一根。
当晚,论坛更新了一条图文帖。标题是《我们不是更快地产出故事,而是更长久地讲下去》。配图是十一个人在长廊做拉伸的抓拍,背影整齐划一。文案只有一段话:“最好的社团,是让每个作家都能健康写作,写出更多真实的故事。”
发送后,他关掉页面,打开文档新建一页。顶部写着“下阶段计划”,第一行是:“增加午间十分钟呼吸训练”。
窗外风吹动晾在阳台的校服,袖口微微摆动。他起身拉开椅子,做了个扩胸动作,左手肘碰到桌角,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