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区,敦煌前线基地,地下三层医疗中心。
林晚意躺在纯白的医疗舱内,周身连接着数十条监测管线。
舱壁透明的观察窗外,玄龟教授和三名医疗专家正紧张地盯着各项数据指标。
陆珩站在一旁,背部的灼伤在新换的药膏作用下已不再渗血,但他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医疗舱内的那个人身上。
“星化进程加速至每分钟0.6厘米,已经超过安全阈值。”一名专家语气急促,“必须立刻启动强制抑制程序!”
“不能抑制。”玄龟教授死死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能量波形,“你们看这里——星痕的能量流动与她的生命体征呈深度耦合状态。强行抑制星化,会直接损伤她的中枢神经,甚至可能导致脑死亡。”
陆珩的手掌按在观察窗冰冷的玻璃上:“那现在怎么办?”
“等。”玄龟教授调出另一组数据,“她在主动调整。虽然意识深度沉眠,但精神力场仍在自主运作,正在尝试……重构能量循环路径。”
屏幕上,林晚意手臂和肩胛上那些银色的星痕,正以肉眼难以察觉的缓慢速度,沿着某种复杂的几何轨迹“生长”。
它们不再无序蔓延,而是开始勾勒出一个隐约的、立体的网络结构。
最奇妙的是,这个网络的核心——她的心脏位置,正散发出一种稳定而温和的脉动,如同第二颗心脏在跳动。
“她在用星痕构筑……‘内锚’。”玄龟教授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不是抵抗星化,而是将星化的过程纳入可控的轨道!就像在洪水泛滥的河道上修建导流渠——慧寂的传承里绝对没有这个!”
陆珩猛然想起林晚意在画中世界最后说的话。她不是被动承受,她要以自己的方式,去利用、去驾驭这股力量。
“这个‘内锚’能维持多久?”
“无法估算。但以现在的能量消耗速度,最多四十八小时。”玄龟教授调出模拟预测,“四十八小时后,要么她完成整个内锚网络的构筑,彻底稳定住星化进程;要么能量耗尽,星痕失控爆发,她会在十二小时内……完全晶化。”
晶化。不是石化,是更彻底的能量固化——整个身体变成一块蕴含织女星能量的活体水晶,意识则可能永久封存。
陆珩闭了闭眼。当他再睁开时,所有情绪都已压入眼底深处,只剩下指挥官应有的冷静。
“四十八小时。”他重复这个时间,“足够我们完成‘将计就计’的第一阶段布局。启动最高预案,授权码:烛龙-反噬-零。”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下达。整个第七区在敦煌的前线力量,开始无声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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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敦煌市区某五星级酒店顶层套房。
林薇薇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夜幕下的城市灯火。她手中端着一杯红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身后客厅里,三名穿着考究的“国际顾问”——实为夜皇“织网人”派系的中层执行者——正在审阅刚刚传回的数据报告。
“画中牢笼测试结果初步分析完毕。”其中一名金发女性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目标‘青鸾’表现超出预期。能量操控精度A+,空间适应能力A,心理抗压能力S,战斗直觉S。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她在被困环境下,展现出了‘规则层级’的感知与干涉潜力——这是计划中‘钥匙’所需的核心素质之一。”
“代价呢?”林薇薇没有回头。
“代价高昂。”另一名秃顶男性接话,“她的特殊体质‘星化’进程因强行使用能力而显着加速。
根据能量残留测算,现在她的身体至少有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部分已进入能量固化阶段。如果继续高强度使用能力,晶化速度会呈指数级增长。”
金发女性补充:“这对我们有利。一个急于控制自身恶化状况的‘钥匙’,会更倾向于接受‘外部帮助’,也更容易在关键时刻……做出妥协或错误判断。”
林薇薇终于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丝扭曲的笑意:“也就是说,我的好姐姐,现在正躺在某个地方,一点点变成美丽的石头?”
“可以这么理解。”秃顶男性点头,“‘织网人’大人指示:趁她虚弱,加速推进‘勘探’计划。同时,要通过适当渠道,让她知道我们掌握着‘延缓甚至逆转星化’的方法。”
“诱饵。”林薇薇晃了晃酒杯,“她会咬钩吗?”
“她必须咬。”金发女性声音冰冷,“除非她想在三个月内彻底变成一块有意识的水晶雕像。而我们提供的,是唯一的生路——尽管那条路的尽头,是为我们打开‘真正的门’。”
套房内的通讯器闪烁,传来楼下安保人员的声音:“林小姐,有一位自称陈景深的先生来访,说是关于他父亲遗物的事情。”
林薇薇挑眉:“让他上来。正好,我们需要一个合适的‘传话筒’。”
几分钟后,陈景深走进套房。他看起来比上次更加疲惫,眼底布满血丝,但神情却异常平静。
“陈先生深夜来访,有何贵干?”林薇薇示意他坐下。
陈景深没有坐,只是将一个陈旧的皮质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我父亲留下的日记,最后缺失的那几页,我找到了。”
林薇薇眼神一凝,示意顾问们检查。金发女性快速翻阅,片刻后抬头:“是真迹。里面提到了‘飞升台’的三个可能坐标,以及……一种利用织女星之力暂时稳定能量侵蚀的古老仪轨。”
“条件?”林薇薇直截了当。
“我要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陈景深盯着她,“你们,或者说你们背后的‘夜皇’,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套房内安静了几秒。
秃顶男性缓缓开口:“陈渊先生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研究者。他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并试图独自对抗。我们给了他选择:加入,或者沉默。他选择了第三条路……很遗憾。”
陈景深的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但声音依旧平稳:“所以是灭口。”
“是必要的风险控制。”金发女性纠正,“但现在,我们可以给你一个了解全部真相的机会——协助我们完成‘勘探’,等一切结束后,你会得到所有被封存的档案。”
“包括凶手是谁?”
“包括一切。”
陈景深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好。但我有个要求——我要见林晚意一面。有些关于我父亲和织女星传承的事情,必须当面告诉她。”
林薇薇与顾问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现在不方便见客。”林薇薇说,“重伤昏迷,正在抢救。”
“那我等她醒来。”陈景深毫不退让,“有些信息,只有她能够验证和理解。如果她真的如你们所说命不久矣,那这些信息或许能救她的命——至少,能让她死得明白。”
这话击中了关键。夜皇需要林晚意活着,至少活到完成“钥匙”的使命。而陈景深手中的信息,可能成为引诱她合作的又一筹码。
“我们会安排。”金发女性最终同意,“在她情况稳定之后。”
陈景深离开后,秃顶男性皱眉:“这个人不可信。他交出日记太干脆了。”
“但他给出的仪轨信息是真的。”金发女性调出数据库比对,“和我们从其他古老文献中复原的片段能对上。而且,他的确迫切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这种执念,可以利用。”
林薇薇走到窗边,看着陈景深的车驶离酒店,融入夜色。
“派人盯紧他。”她轻声说,“另外,把‘林晚意重伤昏迷,急需逆转星化之法’的消息,通过我们的内线,传给第七区那个叫李妍的市场部副总监。她知道该怎么做。”
诱饵已下。
网,正在缓缓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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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地医疗中心,凌晨三点。
医疗舱内的林晚意,突然睁开了眼睛。
不是完全清醒,而是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她的瞳孔深处有银色的星河旋转,视线没有焦点,却仿佛穿透了舱壁,看向某个遥远的地方。
观察窗外的陆珩第一时间发现异常,立刻靠近。
林晚意的嘴唇微动,声音极其轻微,但通过舱内的传感器清晰传出:
“内锚……第一阶段完成。星化速度压制至每分钟0.1厘米,可维持……三十六小时。”
玄龟教授冲到控制台前,确认数据后倒吸一口凉气:“真的降下来了!她是怎么做到的?!”
林晚意似乎听到了他的疑问,缓缓转动眼珠,看向观察窗外的陆珩。她的眼神依旧涣散,但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用……星痕为针……以自身能量循环为布……绣了一个……笼子。”她断断续续地说,“把星化……关进去……暂时。”
这比喻让所有人震撼。她竟将自己的身体当成刺绣的材料,用那致命的星痕作为针线,在体内“绣”出了一套控制系统!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陆珩压低声音,仿佛怕惊扰她。
“累。”林晚意闭上眼,声音更轻了,“但可以……配合计划。放出消息……我重伤垂危……星化失控……急需外力……”
这正是“将计就计”的关键一步:示弱,诱敌。
“陈景深……”她忽然又开口,“他手里有真东西……也有陷阱……小心……”
说完这句,她再次陷入深度沉眠。监测数据稳定在低水平,星痕的生长几乎停滞。
陆珩在观察窗前站了很久,直到白鸦带着最新情报进来。
“内线李妍刚刚收到匿名情报,内容是关于‘逆转星化的古老仪轨’。”白鸦语气冷肃,“情报指向莫高窟北区某处,并暗示夜皇已经掌握了具体方法。对方在诱我们主动接触。”
“将计就计。”陆珩转身,眼神锐利如刀,“让李妍‘相信’这份情报,并‘急切’地试图传递给上级。我们要让夜皇以为,鱼已经闻到了饵的味道。”
他最后看了一眼医疗舱内沉睡的林晚意。
她的计划,他们的计划,此刻完美重叠。
用她的身体为局,以星痕为饵。
钓的,是那千年邪祟,与它背后的庞大阴影。
窗外,敦煌的夜空,星辰渐稀。
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