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老街飘着油条香味,天空阴沉得像要下雨。一只三花猫出现在锁匠铺门口,蹭着张铁生的裤腿喵喵叫,那是隔壁粮油店牛叔家养的。
张铁生把一碗泡软的猫粮放在地上,看着猫咪吃得正香,又抬头看了看正在努力尝试让显示器画面出现雪花点的沈安宁,眉头紧锁。
“不行,”他忽然开口,语气有些焦躁,“穿墙和干扰电路,最多能让你潜入大楼,靠近他的办公室。但周凯那种人,最重要的东西肯定在加密电脑或者保险柜里。我们根本拿不到。”
沈安宁的魂体因为持续的能量输出而显得有些透明,她停下练习,无奈地问:“那……怎么办?我们不是白练了吗?”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张铁生喃喃自语,目光再次落在那只三花猫身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冒了出来。他想起爷爷以前讲的志怪故事,心里一动。
他猛地看向沈安宁,眼神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探究:“喂,沈安宁。你说……你这鬼魂的状态,能不能……进入别的‘东西’里面?”
沈安宁被他问得一愣,魂体都忘了波动:“进入……别的东西?什么意思?”
“就像……就像那些传说里的‘附身’?”张铁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讨论一个技术问题,而不是发疯,“如果你能进入一只老鼠或者一只虫子里面,是不是就能钻通风管道,进到锁着的房间里?甚至……如果能进入一只猫,力气大点,是不是能帮我们推开一扇没关严的抽屉,或者拨动一个小东西?”
“诶?控制猫?附身?”沈安宁一脸惶恐,下意识地飘远了些,“我……我不知道!我从来没试过!光是想象就有点不安。”她看向张铁生,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我不敢,万一……控制不了……或者回不来了怎么办?”
“试试不就知道了?”张铁生指着那只正在吃着猫粮的猫,语气虽然冲,却透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务实,“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招了!周凯那座堡垒,不用点邪门歪道,根本撬不开!就试一次,不行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
沈安宁看着那只对此一无所知、眼神纯净的猫咪,又想起周凯那冰冷的眼神和天台上黑洞洞的枪口。一种混合着恐惧和强烈不甘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最终,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本能的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能给她虚无的魂魄注入勇气。
“那……我试一下。”
沈安宁凝聚起所有的意念,整个魂体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像一道离弦的箭,猛地“撞”向那只三花猫!
一种令人眩晕的剥离感过后,沈安宁“醒”了过来。却发现世界变得无比巨大,粗糙的水泥地纹理如同沟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猫粮腥味和灰尘味,远处路过的自行车铃铛声响像在耳边敲锣。
她试图迈步,四肢却传来陌生的、属于野兽的协调感,爪垫摩擦着地面,一股强烈的本能驱使着她,将头再次埋向那只还没吃完的猫粮碗。
“沈安宁!目标是后门!”张铁生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传来,遥远而模糊。
是的,目标是后门。
她用尽全部意念,对抗着这具身体对食物的原始渴望,强迫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抬起来,扭转方向。猫的四肢僵硬地、极其不情愿地朝着锁匠铺的后门挪动。
经过老张的工作台时,一抹金属的冷光骤然捕获了“她”的视线——那是桌上几把抛过光的黄铜锁头,在昏暗光线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猫科动物对移动或发光物体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不……别……”沈安宁在意识里惊呼。
但已经晚了。猫的后腿猛地发力,轻盈一跃便上了工作台,爪子带着好奇与顽劣,飞快地扒拉向那堆亮晶晶的金属块。
“哐当——!”
一把分量不轻的铜锁被扫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噪音。
老张从手里的活计中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这猫崽子……今儿是咋了?撞邪了?”
混乱中,突如其来的巨响也惊吓到了猫咪本身。它猛地从桌上一跃而下,不是退回铺内,而是像一道橙色的闪电,嗖地窜出了敞开的大门,直接扎进了灰蒙蒙的老街!
“回来!”张铁生的吼声与一个搪瓷杯摔碎在门槛上的刺耳声响同时炸开!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终于穿透了猫的本能恐惧。
完了!
沈安宁的意识仿佛被绑上了一匹脱缰的野马。风在耳边呼啸成尖锐的噪音,两侧的低矮房屋飞速倒退成模糊的色块,整个世界化作了流淌的光影。墙角一只老鼠惊慌失措地窜过,她的视野瞬间被那快速移动的小点占据,一股强烈的、几乎无法抗拒的捕猎冲动轰然席卷而上!
她能“感觉”到肌肉在皮下绷紧,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狂野地擂动,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到极致,纯粹野性的洪流冲刷着她的人性意识,几乎要将她彻底吞没。
“沈安宁!控制住!!”张铁生的怒吼再次穿透这感官的风暴,像一道灼热的闪电,短暂地劈开了混沌。
抓住这一瞬的清明,她调动起濒临涣散的全部意志力,如同勒紧一匹疯马的缰绳,强行扭转着这具身体的方向!
猫的动作瞬间变得极其别扭,四肢像是在打架,跌跌撞撞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打了个转,最终险之又险地一头扎回锁匠铺的门内。
“噗——”
一声轻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声响。
沈安宁感觉自己的意识被猛地从那个温暖、毛茸茸的躯壳里弹射出来,重重地“摔”在锁匠铺的地板上。魂体像是被彻底揉碎又勉强捏合,透明得几乎要看穿过去,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形容的疲惫和虚弱感牢牢攫住了她,连“颤抖”的力气都没有。
那只三花猫只是茫然地晃了晃脑袋,仿佛刚才那场疯狂的逃亡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它舔了舔爪子,优雅地走回食碗边,继续享用那份被打断的早餐。
张铁生扶着门框,手里的扫帚还没放下,额头上全是疾跑和惊吓逼出的热汗,胸腔剧烈起伏着:“你……你差点就跟着它窜上牛叔家的屋顶了!到时候我怎么把你弄下来?!”
沈安宁说不出话,只能怔怔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经历,像是一场光怪陆离、失控疯狂的噩梦,每一秒都充满了野性的冲击,和掌控权随时会崩盘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