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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的月色,总是格外温柔。它不像记忆深处南疆密林间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月影,带着潮湿的蛊惑与神秘,而是浑然一体地铺陈开来,温软、朦胧,宛如一匹质地上乘的素色软烟罗,轻轻覆在湖山之上。

远山隐在夜色里,只剩下起伏的轮廓,近处的湖水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银鳞,画舫在其间慢悠悠地荡漾,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愿醒来的梦境。

船头那盏琉璃风灯,灯罩上绘着几茎清雅的墨竹,烛火在琉璃内里安静地燃烧,光线被揉得温暖而迷离。灯影随着船身的轻晃,在水面上、在船舱里摇曳,将并肩而坐的两人身影拉长、揉合,投在波光粼粼的湖面,随着水波轻轻晃动,难分彼此。

赵安元提起那只小巧的锡制酒壶,为乔南一面前的白瓷杯斟满了酒。酒液呈浅琥珀色,是江南特有的女儿红,酒香不算浓烈,却带着江南水米特有的绵软醇厚,在微凉的夜风中丝丝缕缕地散开。“试试这酒,性子温和,不易醉人。”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温和。

这几日,自那夜古庙中经历了生死一线的危机和那些触及彼此隐秘边缘的对话后,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提起。然而,有些东西却无法抑制地生长起来。比如,他递过茶杯时,指尖偶尔的轻触;比如,她在他练剑后,默默递上的、带着她独特草木气息的手帕;比如,此刻这舫中流淌的、无需言语便觉安然的氛围。

“这西湖醋鱼是地道做法,用的是刚捞上来的草鱼,活杀现蒸,你尝尝看。”赵安元将一碟形态饱满、色泽红亮的鱼推向乔南一这边,自己则先夹了一筷子旁边的龙井虾仁,“这虾仁用的是河虾,配新采的龙井茶芽,吃个清爽。”

乔南一依言尝了一口醋鱼,鱼肉鲜嫩,酸甜的酱汁恰到好处地激发了鲜味,却又不掩鱼的本味。她点点头:“确实鲜美,这酸甜口倒是开胃。”

“喜欢就好。”赵安元笑了笑,又指着另一道看起来颇为扎实、色泽酱红的肉圆说道:“至于这个...是我让厨子瞎琢磨的,叫‘红烧狮子头’。我小时候在北边...呃,在我老家那边,”他顿了顿,含糊地带过了具体地名,“天冷的时候,就爱吃这种实在的、热乎乎的菜,感觉特别扛饿保暖。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可能跟你们南边的做法不太一样。”

乔南一看着那浓油赤酱的肉圆,确实与她家乡常见的、或清炖或辅以香茅、柠檬叶等清新香料的菜式风格迥异。她用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小块,送入口中。肉质紧实,肥瘦相间,酱汁浓郁咸香,带着明显的八角、桂皮等香料气息,味道很足。对她来说,口味是偏重了些,但在这微凉的秋夜,吃起来确实有种扎实的暖意。

“嗯,很好吃,”她缓缓咽下口中的食物,然后抬起头,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对着他说道。接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味道很好,吃下去浑身都暖了。”

在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脸庞,注意到他刚才在话语中的停顿和改口。她心里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并没有点破,而是若无其事地继续享受着这顿晚餐。

赵安元看到她喜欢这道菜,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亮光,仿佛松了一口气。他随即又夹起一筷青菜,放到她的碗中,柔声说道:“光吃肉会觉得腻,配上这道清炒莴笋,会更爽口一些。”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交流几句,气氛融洽而和谐。湖风轻轻地吹过,带来了远处隐约的丝竹之声,如泣如诉,为这宁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诗意。

赵安元慢慢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然后伸出右手,轻轻地拎起放在热水里温着的锡壶。然后慢慢地倾斜,让酒液缓缓地流入乔南一面前的酒杯中。酒液与杯壁碰撞,溅起几点晶莹的水花,如同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一般。

随着酒液的倒入,一股浓郁的酒香也在空气中缓缓散开。这股酒香并不浓烈刺鼻,而是如同一层淡淡的薄纱,轻轻地萦绕在两人周围。

乔南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浅笑。这一笑,如同晨曦初露,驱散了她眉宇间常带的几分清冷疏离,使得她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明亮动人。

赵安元看到乔南一的笑容,心中不禁一动。他觉得那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温暖而柔和,让他的心头仿佛有雪花飘落,瞬间融化。

他缓缓地放下手中的筷子,原本轻松的神色也渐渐变得郑重起来。船舱内的空气似乎也因为他的变化而变得有些缓慢,原本潺潺的水声和隐约的丝竹声此刻也都显得更加清晰。

“南衣,”赵安元轻声唤道,他的声音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

乔南一的心跳悄然漏了一拍,她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琉璃灯的光晕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平日里或温润或锐利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我不知你来自南疆何处,也不知你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仿佛每一个字都千斤重,“或许你我之间,横亘着千山万水,有着截然不同的过往。但我很清楚,从见你第一面起——或许就是在那个雨巷,你执伞而立,眼神清冷如星——我的心,便仿佛不再完全由自己掌控了。”

湖风带着水汽和微凉拂面而来,远处画舫的乐声缥缈如梦。乔南一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轻浅,心跳声在耳畔鼓噪。

“我的出身……有些牵扯,”他斟酌着用词,眉宇间掠过一丝无奈,“家族在北地,有些责任,我必须承担。”他无法告诉她雪霁城的名字,无法说明那镇守北境、与皇权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些事,关乎许多人的性命和期望,现在还不能向你坦白。但我可以承诺,待我了结必须完成的事,定会抛开所有枷锁,给你一个明明白白的未来,一个干干净净的赵元。”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有些微凉,轻轻覆上她放在桌面的手背。那触感真实而坚定。“你……可愿意,信我一次?”

他的掌心并不十分温暖,甚至带着一丝外面的凉意,但那份坚定的力量却毫无保留地传递过来。乔南一想起他为自己挡下古庙中那淬毒暗器时苍白的脸,想起他发烧昏迷时紧蹙的眉头和偶尔泄露的、属于北地口音的呓语,想起他默默记下她饮食偏好、为她寻来南疆罕见香料时的细心……那些片段,汇聚成一股强大的信任洪流。

她没有退缩,反而指尖微动,轻轻地回握住他。这个动作让她脸颊发热,但目光却清亮如水,直视着他:“我……亦然。不知你北地何处,却信你此刻真心。”

没有华丽的誓言,只有最质朴的交付。琉璃灯影摇曳,将两人交握的手影投在桌上,仿佛一个无声的盟约。

- —— - —— - ——

此后数月,时光如同镀了一层柔光的金沙,流淌得轻快而甜蜜。赵安元似乎暂时忘却了他的责任,陪着乔南一深入江南的肌理。

他们曾在灵隐寺的晨钟暮霭中,听老僧讲经,他为她解释中原佛理与可能存在的北地信仰的异同,而她则在寺后的药圃里,指着几株他从未见过的药草,轻声说出它们在南疆巫医中的用法,引得他惊叹连连。

他们也曾租一叶扁舟,深入太湖烟波。在一次突来的风雨中,小船颠簸,他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用宽阔的背脊为她挡住风雨。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青草与水汽的、干净的气息,只觉得外面风狂雨骤,此心却安然。雨停后,她采来岸边带着雨露的菖蒲,指尖微动,一缕极淡的草木清息流转,编成两个小巧的、据说能驱邪避瘴的草环,一人一个系在腕上。他抚着那草环,看着她被雨水打湿后更显清丽的侧脸,眼神深邃。

一次在山间小镇,他们遇到当地富户欺压良善,赵安元出手惩戒,显露的武功路数大气磅礴,隐隐带着军旅的杀伐果断,绝非普通江湖手段。事后,他望着北方天际,眉宇间是她熟悉的、化不开的忧色。她轻声问:“可是想起了家乡?”他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北地……苦寒,人心却也刚直。只是有时,刚直易折。”她心中了然,他肩上的担子,恐怕远比“家族琐事”要重得多。

而赵安元也愈发感受到她的不同。她辨识毒虫瘴气的本事超乎寻常,一次他误触了山中毒藤,手臂红肿剧痛,是她迅速寻来几种奇特的草叶,捣碎敷上,那清凉感瞬间驱散了灼痛,伤口很快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她指尖流淌的那股神秘气息,带着生命最初的灵动与纯净,让他确信,她的南疆,绝非普通意义上的简单的南方。

他们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彼此的边界,不轻易跨越,但又在每一次不经意的眼神交汇、每一次并肩同行中,将对方的身影深深地刻入心底。

降临,没有丝毫的预兆,但却带着一种果断和决绝,宣告着季节的更替。清晨,当乔南轻轻地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冷空气扑面而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定睛一看,只见那细碎的雪沫在空中翩翩起舞,如同精灵一般轻盈地旋转、飘落,给整个院子都披上了一层洁白的薄纱。院子里的青石板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被白雪覆盖,留下了一道道淡淡的白痕。

江南的雪,就像这里的人一样,软糯而黏人,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它不像乔南偶尔听他提起的北地的雪,那种雪能够淹没马蹄,坚硬得如同细砂一般。可不时吹来的冷风,依旧让人觉得寒的刺骨。

乔南的心中涌起一丝见到初雪时的欣喜,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于是,她快步走到窗前,目光急切地在院子里搜寻着他的身影。

然而,当她终于看到他时,却发现他独自一人静静地立在院子中央那株古老的梅树下,仿佛与周围的雪景融为一体。

他的身影在雪中显得格外孤寂,那墨色的衣衫与洁白的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手中紧握着一封刚刚由信鸽传来的密信,信纸的材质似乎有些特殊,仔细观察可以发现边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霜花暗纹。他的侧脸线条紧绷着,眉头深锁,那是一种乔南从未见过的表情,仿佛他背负着整个北地的风雪,沉重而压抑。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脚步轻盈地向他走去,仿佛怕惊起一只蝴蝶。声音如同羽毛般轻柔,生怕打破这片宁静。

赵安元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信纸被他迅速揉成一团,紧紧地攥在掌心,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冬日里的阳光,虽有一丝温暖,却难以驱散寒冷。“没什么,家中……有些急事,需要处理。”他的声音干涩,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听起来有些沙哑。

乔南一的目光落在他紧握的拳头上,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她注意到他的眼神闪烁,似乎在刻意回避她的注视。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想问个究竟,但看到他那略显疲惫的面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安元的异常表现越发明显。他常常一个人对着北方发呆,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练剑时,他的招式变得异常狠戾,每一剑都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进行殊死搏斗,然而在收势的瞬间,他却会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走。

乔南一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的不安如同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她。她不知道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何会如此痛苦和疲惫。她想帮助他,却又不知道从何处入手。

雪,在几天后的黄昏再次降临,且愈发大了。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落下,覆盖了屋檐、树梢,将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吸了进去,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慌的寂静。

赵安元站在乔南一的院门外,已经很久。雪花落满他的肩头、发冠,甚至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凝结成霜。寒意早已浸透骨髓,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冰冷与挣扎。

那封密信上的字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北境异动,强敌压境,边关告急!父王(他心中一直称呼为父亲,此刻却不得不承认那个身份)旧伤复发,呕血卧床,军心浮动!

兄长独木难支,朝廷援军迟迟未至……雪霁城,他的家,他必须守护的城池和百姓,正在风雨飘摇之中!他是世子,是雪霁城未来的希望,他必须立刻回去,承担起他的责任,与父兄并肩作战,与城池共存亡!

可是,南衣……

他眼前闪过她清冷的眼眸,她难得的笑颜,西湖月下彼此交握的双手,腕上那枚早已干枯却依旧被她珍藏的菖蒲草环……他如何能开口?告诉她自己是镇守北境、与皇室关系密切的雪霁城世子?

告诉她此去可能是永别,他要面对的是如狼似虎的敌军、是朝堂的猜忌、是家族内部可能存在的倾轧?他怎能将她卷入这无尽的漩涡?带她回那苦寒之地、危险之境?让她等待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不,他不能如此自私。

或许,只有让她认为他是一个无情无义、辜负真心的人,带着对他的深深恨意,留在那温暖如春的江南之地,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方式吧。尽管这个想法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他的心脏,让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终于缓缓地抬起手,那原本修长的手指,此刻因为寒冷和过度用力而显得苍白如纸。他用那微微颤抖的指尖,轻轻地叩响了那扇门扉。那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中,显得如此微弱,仿佛只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乔南一几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便如闪电般冲到了门后。她急切地拉开那扇门,一眼便望见了那个几乎被漫天飞雪淹没的身影。她的心头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快进来!”她连忙伸出手,想要将他拉进屋内,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急切。然而,赵安元却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然推开一般,猛地向后退了半步,硬生生地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片风雪之中,任由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仿佛被无数的砂石狠狠地磨砺过,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南衣,我……要走了。”

屋内的暖意如春风拂面,然而,这股温暖却无法驱散乔南一心中突然袭来的寒意。她瞪大了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嘴唇微微颤抖着,追问的话语脱口而出:“去哪里?去多久?”

她的声音中似乎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那股寒意已经渗入了她的灵魂深处。赵安元的回答却如同一把冰冷的剑,直刺她的心窝:“归期……未定。”

他低垂着双眸,不敢正视乔南一的目光,仿佛那是一道灼人的火焰。他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裙摆下微微露出的绣花鞋尖上,那里沾了几片刚刚飘落的雪花,雪花在温暖的屋内迅速融化,仿佛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去处……不能告诉你。”赵安元的声音低沉而又决绝,仿佛这是一个无法更改的决定。

乔南一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她向前迈了一步,全然不顾屋外的风雪正呼啸着扑打在她的身上。她紧紧地抓住赵安元那冰冷僵硬的衣袖,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

“为什么?”她的声音中带着绝望和不解,“我们说好的!等你处理完事情,你会回来的……”

然而,赵安元却再次无情地打断了她的话,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急促而尖锐,仿佛要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斩断:“那时是我想得太天真了!”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乔南一的心上,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赵安元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有我必须回去的北方!你也该回你的南方!我们……我们本就不该相遇!”!”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鲜血淋漓。

乔南一浑身剧震,抓着他衣袖的手无力地滑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温和或锐利的熟悉眼眸,此刻低垂着,躲闪着,竟不敢与她对视。

“不该相遇?”她的声音破碎,带着泣音,“那西湖的月,太湖的雨,灵隐的钟声,还有……还有这腕上的草环,又算什么?”她抬起手腕,那干枯的菖蒲环在灯下显得格外脆弱。

赵安元的目光触及那草环,心脏像是被狠狠一攥,几乎要克制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利用那尖锐的疼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他想起北境烽火,想起病榻上的父亲,想起雪霁城头可能飘起的狼烟……他不能心软。

“一场梦罢了。”他别开脸,声音冷硬如铁,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彼此心上,“现在,梦该醒了。”

说完,他几乎是狼狈地、用尽全身力气转身,踉跄着冲入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雪幕之中。黑色的身影迅速被漫天飞雪吞噬,仿佛从未出现过。

乔南一僵立在门口,风雪卷着寒意灌入温暖的室内,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是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而出,顺着冰凉的脸颊滑落。她缓缓蹲下身,抱住自己冰冷的双膝,将脸深深埋入臂弯。腕上的干枯草环绕在皮肤上,带来细微的刺痛。

窗外,雪落无声,覆盖了足迹,也仿佛要覆盖掉这数月来所有的温暖与记忆。可她只觉得,这江南的雪,比南疆最阴冷的雨季,还要让人窒息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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