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山血海般的煞气轰然爆发，整座大厅的温度骤然冰封。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沉重地挤压着每一个人的胸腔。
在场的宾客脸色煞白，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不少人已经开始翻白眼，几乎要窒息过去。
这就是镇北将军宁战天的煞气！是他踏着百万蛮人尸骨，一步步走上北境之巅的恐怖证明！
宁凡面对父亲滔天的怒火，脸上依旧是那片吞噬一切的死寂。
他甚至懒得去看宁战天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的声音很轻，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落入每个人耳中。
“一个巴掌而已。”
一句话，让宁战天身上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煞气猛地一滞。
宁凡抬起眼，那双死寂的眸子，终于第一次正视了他的父亲。
“十年前，蛮人兵临城下，要你交出我，否则就血洗镇北关。”
“你把我送进蛮荒绝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护着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无形的攻城巨锤，狠狠砸在宁战天的心脏上。
那双虎目中的滔天怒焰，被这两句质问浇得摇摇欲坠。
怒火之下，被他强行深埋了十年，用无数军功和荣耀去掩盖的愧疚与痛苦，如火山般翻涌上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
他嘴唇翕动，喉结剧烈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
他有什么资格，去质问这个被自己亲手推入深渊的儿子？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那片狼藉的碎木与瓷片中，挣扎着站了起来。
宁宇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半边脸高高肿起，五个乌黑的指印深陷其中，触目惊心。
那件月白色的云纹锦袍，此刻也沾满了污秽与尘土，狼狈不堪。
他没有去看宁凡，而是对着气势衰落的宁战天，深深一躬，声音因为脸颊肿胀而有些含混，却依旧努力维持着那份温润。
“爹，您别动怒。”
“哥哥十年未归，心里有怨气是正常的。”
“让他发泄一下，孩儿受点委屈，没什么。”
他这番话，说得顾全大局，通情达理，瞬间就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与宽容者的道德高地上。
不少宾客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赞许与同情。
看，这才是宁家麒麟儿该有的气度！
暗地里，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宁宇的体内悄然释放。
那是一种迥异于宁战天铁血煞气的力量。
霸道、尊贵，带着俯瞰众生、执掌一切的王者气息。
“苍天霸体”的独特气场，如无形的潮水，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
实力稍弱的宾客，只觉得心头一沉，神魂之上像被压了一座山岳，双腿发软，几乎要当场跪下臣服。
这股威压，更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精准地攥向了宁凡，试图将他从座位上碾压下去，让他跪倒在地！
角落里，几位一直闭目养神的家族长老，眼皮微不可查地动了动，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们也想借此机会，探一探这个失踪十年归来的嫡子，究竟还剩下几分斤两。
然而。
那股足以压垮山岳，让寻常融灵境修士心神失守的霸体威压，落在宁凡身上。
他纹丝不动。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随手又拿起了一块兽骨，用指甲剔着上面残留的肉丝。
那霸道绝伦的威压，落在他身上，却连他衣角都未曾吹动分毫。
宁宇大惊！
维持在脸上的那份“宽容大度”，再也绷不住了。
这是挑衅！
是无视！
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宁宇，北境年轻一辈第一人，身负苍天霸体，十八岁的融灵境九重巅峰！
他主动示好，被打。
他故作大度，被无视。
十年蛮荒，难道养出来的不是一个野人，而是一个怪物吗？！
屈辱与暴怒彻底冲垮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哥，既然你不懂礼数，弟弟今天就来教教你！”
一声怒吼，不再伪装。
宁宇脚下的青石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龟裂，炸开一个蛛网般的凹陷！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残影。
融灵境九重巅峰的灵力，毫无保留地自体内每一个毛孔中喷薄而出，在他体表形成一层璀璨的光焰！
一拳轰出！
拳风激荡，吹得桌上杯盘滚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一拳，凝聚了他全部的修为与怒火，直取宁凡的面门！
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哥哥”，彻底打残，让他明白谁才是宁家未来的主人！
也就在这一瞬。
宁凡的脑海中，响起一个清冷孤傲，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女声。
“徒儿，让他见识下，什么是神魔。”
宁凡缓缓抬起了手。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与宁宇那石破天惊的一拳，形成了荒谬而诡异的对比。
他同样握拳，迎了上去。
一只手，布满了狰狞的旧伤与厚重的老茧，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灵力光华。
一只拳头，被雄浑的灵力包裹，光芒璀璨，霸气无双，足以轰碎山川！
两只大小相差无几，却代表着两个世界的拳头，在无数道惊骇、期待、担忧的目光中，撞在了一起。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巨响。
没有灵力碰撞的恐怖爆炸。
在接触的刹那，宁宇拳上那璀璨的灵力光焰，就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无声地湮灭了。
紧接着。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响起。
宁宇那张因极致惊恐而彻底扭曲的脸上，茫然的眼神瞬间凝固。
他不明白。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轰！
一声沉闷的爆响。
宁宇整个人，就在半空中，在距离宁凡不到一尺的地方，爆成了一团浓稠的血雾！
温热的血肉与森白的碎骨，带着滚烫的温度，向四面八方溅射开来。
它们溅满了整个大厅华美的墙壁与地毯，也溅在了他身后，那对刚刚还沉浸在愧疚与惊愕中的宁战天夫妇身上。
宁母那张惨白的脸颊上，被一滴温热的血珠溅中，她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无声尖叫，眼珠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宁战天一把扶住妻子，整个人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片还在空中弥漫的血雾，那里，已经没有了他引以为傲的养子。
满室死寂。
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霸道、蛮横到极致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的思维停滞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是呆滞地看着那片血雾，连呼吸都忘记了。
宁凡收回拳头，动作随意得，如同掸去衣角的灰尘。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那些被吓傻的宾客，看着被养子的血肉溅了一身、正抱着瘫软的妻子的父亲。
他嘴唇轻启，轻轻吐出三个字。
“太吵了。”
死寂被这三个字打破。
宁战天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那双虎目中不再是愧疚，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惊骇、暴怒与不敢置信的疯狂。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你……你杀了他？！”
“你杀了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