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缠绕着朱雀峰焦黑的断壁残垣。
李炎背着不省人事的高晴烟,在密林中穿行,每一步都踩碎了清晨的寂静。
身后,曾经显赫的高氏祖宅已化为一片冒着青烟的废墟。
他手腕上,那块看似寻常的系统终端屏幕正疯狂闪烁着刺目的红光,一行冰冷的字符在屏幕上浮现、锁定:【虚妄之眼·碎片1激活中……检测到高频共振信号源——坐标:北区地下湖b3】。
他喘了口气,低头看向怀中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高晴烟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他无法忘记她倒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出的那句话:“我不是你的容器。”那声音里的绝望与抗拒,像一根针,狠狠扎进他心里。
苏婉清的阴谋虽然暂时被挫败,但李炎清楚,这仅仅是冰山一角。
“灵魂组”的实验远未结束,而高晴烟,就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碰到一枚冰凉坚硬的物体——那是沈管家在生命最后一刻,拼死塞给他的青铜钥匙。
或许,这就是通往所有真相的最后一把锁。
天元街,工匠坊的地下工坊内,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冷冽气息。
李炎小心翼翼地将高晴烟安置在简易的行军床上,随即转身,将那枚老旧的怀表放在工作台上。
在精密工具的操作下,怀表被层层拆解,当他撬开最后一层夹层时,一张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胶片静静地躺在里面。
投影仪的光束打在墙上,胶片上的内容被放大到极致,一幅结构繁复的古老地图赫然呈现。
那并非现代测绘图,更像是一张结合了风水与机关术的阵法图。
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一个个诡异的名称:“翡翠共鸣阵眼”、“意识锚点井”、“G系列培养舱”。
而所有线条和标记的最终指向,正是地图中心那个被重点圈出的区域——北区地下湖深处,一座前朝古墓的完整结构图。
李炎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瞬间明白了,所谓的“灵魂置换”,根本不是单纯的现代科技,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结合了古代机关术与现代心理操控的邪恶异能仪式。
他迅速调出前世作为顶级律师唐策时的加密档案,在浩如烟海的资料中进行关键词检索。
很快,一条尘封的记录跳了出来——三十年前,唐策生前最后调查的一桩悬案,正是发生在北区的一起离奇“活人入棺”民俗案。
卷宗记录,死者家属坚称,棺材里那位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娘,在封棺前,曾对着他们睁开过眼睛。
病床上,高晴烟的眼皮剧烈地颤动着,仿佛在经历一场无声的战争。
猛然间,她睁开了双眼,一抹极淡的金光在瞳孔深处一闪而逝。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看见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却冰冷地躺在一具华丽的棺材里,上方是母亲模糊的脸,耳边是她温柔却又残忍的低语:“这次一定要成功……”画面切换,童年的观星台上,她被强迫一遍遍地背诵那本诘屈聱牙的《心镜诀》,每背错一个字,冰冷的钢针便会毫不留情地刺入她的指尖。
剧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啊!”高晴烟猛地坐起,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一旁的陆小曼吓了一跳,连忙递上一杯热茶:“晴烟,你醒了!你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喊‘臭豆腐’,还流口水了呢……”
“臭豆腐?”高晴烟怔住了。
这个与周围一切都格格不入的词汇,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脑中的迷雾。
她忽然明白了,那是唯一不属于“完美女儿”人格模板的、真正属于她自己的味觉印记。
那是她在无数次被压抑、被改造的间隙里,偷偷品尝到的、带着市井烟火气的自由味道。
那是她的“本我”在潜意识深处,发出的最顽强的抵抗信号。
她一把抓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拨通了李炎的号码,声音急切而坚定:“我要去老城区十字街,现在!立刻!”
电话另一头,“匠心斋”古物修复店内,李炎正对着电脑屏幕,神情专注。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密室破解·大师级技能可解析复合型机关结构】。
他将胶片地图上的数据全部输入,三维建模软件高速运转,几秒钟后,一个精密的地下墓穴模型呈现在屏幕上。
模型中,一条被红色高亮的隐秘路径清晰可见——起点,竟是早已废弃的滨河医院地下室,通过一条废弃的排污隧道接入地下湖。
而途中,模型清晰地标注出了三处“气息断点”,那是古代方士为了防止活物追踪而设下的隔绝阵法。
就在这时,修复店的门被猛地推开,高晴烟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
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边缘锋利、染着血迹的翡翠碎片。
“这是我昨晚梦里看到的位置!”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一个点,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它对应的,是第七阶石板下的那个空腔!”
李炎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她手中的翡翠碎片上。
那熟悉的墨绿色纹路,那隐隐散发出的微弱能量波动……他猛然记起,在祖宅地宫里,苏婉清太阳穴上嵌入的翡翠,其共振频率,与此刻这块碎片,乃至与钟楼上那座神秘信号塔发出的波段,完全一致!
深夜,滨河医院。
停尸房b区冷藏库内,冷气嘶嘶作响,白色的雾气缭绕在脚边。
李炎借着从黑市搞来的法医权限,轻易地避开了监控。
他找到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通风井,用撬棍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盖板,一股混杂着铁锈和泥土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顺着锈迹斑斑的梯道垂直下行了近百米,脚下终于触及坚实的地面。
空气骤然变得潮湿而压抑,手电筒的光束像一把脆弱的剑,刺破浓稠的黑暗。
光线扫过岩壁,一排排密集而古老的符文赫然出现在眼前——李炎一眼认出,这与高晴烟那本被烧毁的日记中描绘的“守护之钥”文字同源。
再往前走了数十步,通道的尽头,一道巨大的青铜门拦住了去路。
门体上布满了繁复的纹路,门心处则镶嵌着一个由九枚凹槽组成的圆形机关,其中八个凹槽里都嵌着暗淡的翡翠,唯独缺少了最核心的一块。
李炎深吸一口气,取出高晴烟给他的那块碎片。
大小、形状、纹路,完美契合。
他将碎片轻轻嵌入凹槽。
“咔哒。”
一声轻响之后,是地动山摇般的轰鸣。
机关被触发,沉重的青铜门缓缓向两侧开启。
一股来自地底深处的、混合着水汽与腐朽金属的味道喷涌而出。
门后,是一个庞大的地下溶洞,一汪幽深的湖水在手电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而在湖边的浅滩上,一艘巨大而沉默的铁壳船半沉在水中,船体铭牌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依然可以勉强辨认出:“project G0”。
船上的一切都覆盖着厚厚的尘埃,腐朽的档案柜歪斜地立着。
李炎在最底层一个被水浸泡过的抽屉里,找到了一本被烧得只剩下残页的日志。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颤抖的字迹记录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G07项目终止,实验体李薇意识无法稳定,出现严重排异反应……启用G08备用方案,以高晴烟为新载体,植入‘完美女儿’人格模板。然其本我意志异常顽强,每逢情绪剧烈波动,即会触发‘臭豆腐记忆锚点’,严重干扰人格覆盖进程……项目组建议,对G08进行永久封存。”
李炎的手指微微颤抖。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高晴烟会对路边摊那种廉价的小吃如此执着——那是她被囚禁的灵魂,在绝望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反抗武器。
他正准备将这页至关重要的日志收起,头顶的通风管道里,突然传来一声清晰的“滴答”声。
一滴冰冷的液体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猛地抬头,手电光束向上扫去,一道瘦长的阴影正从管道口悄无声息地滑落。
几乎在同一瞬间,系统终端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尖锐的警告:【警告!
检测到高浓度异能残留——目标身份:苏婉清(疑似存活)!】
阴影落地,悄无声息,那双在黑暗中亮起的眼睛,带着蛇一般的冰冷与怨毒,死死地锁定了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