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澜的水灵分身散去后，寝室内的空气依旧残留着些许凝滞。姬无夜抱着唐笑笑，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下颌线条绷得有些紧。唐笑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不平静，那是一种混合着占有欲、担忧以及对未知“前尘”的烦躁。
内心oS： “啧，这醋劲儿还挺持久。得想办法把注意力转移开，不然这江南假期要泡汤。”
她眼珠一转，从他怀里抬起头，扯了扯他的衣袖，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哎呀，别想那个深海项目了，风险太高，暂时搁置！我们还是先专注于眼前的江南市场调研吧！我听说苏锦城的丝绸行会势力盘根错节，水很深，正好去会会他们！”
姬无夜垂眸看着她刻意活跃气氛的小脸，心中那点郁气渐渐被无奈和宠溺取代。他如何不知她是在转移话题，但见她精神尚可，也不愿再纠结于那令人不快的鲛人，便顺着她的话道：“夫人想如何会他们？”
“自然是按商业规矩来。”唐笑笑扬起下巴，眼中闪烁着熟悉的、属于“唐钱钱”的精光，“先去最大的绸缎庄‘云锦阁’看看，摸摸底细。”
内心oS： “开拓新市场，理顺供应链，这可是我的老本行！比处理那些神神鬼鬼的‘前任同事’关系简单多了！”
次日，姬无夜便陪着唐笑笑来到了苏锦城最负盛名的“云锦阁”。阁楼临水而建，气派非凡，进出皆是衣着光鲜的达官显贵和富商巨贾。
唐笑笑今日打扮得并不十分招摇，但通身的气度与身旁姬无夜那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眼尖的掌柜立刻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将二人请入了顶层的雅室。
雅室内，早已备好了上等的香茗和各式最新的绸缎样本。掌柜亲自作陪，口若悬河地介绍着云锦阁的历史、工艺以及与京城乃至宫中的往来。
唐笑笑漫不经心地听着，手指拂过那些光滑如脂、灿若云霞的锦缎，心中快速评估着其成本、工艺和品牌溢价。
内心oS： “工艺确实顶尖，设计也繁复华丽，但风格过于传统，缺乏创新。而且这价格……简直是奢侈品中的战斗机，目标客户太窄，不利于规模化扩张。”
她打断掌柜的吹嘘，直接问道：“掌柜的，听闻苏锦城丝绸行会规矩颇多，外来商贾若想在此地采购上等丝绸，或是开设分号，需得经过行会首肯，缴纳不菲的‘规费’，可有此事？”
掌柜的笑容微微一僵，旋即恢复自然，打着哈哈道：“王妃明鉴，行会定下规矩，也是为了维护苏锦丝绸的品质和声誉，避免以次充好，扰乱市场。至于‘规费’，也是为了维持行会运作，惠及各家商户。”
唐笑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哦？维护声誉是好事。但若是这规矩，成了某些人排除异己、垄断牟利的工具，那便不好了。”
掌柜的额头微微见汗，不敢接话。这位王妃，似乎并非只是来游山玩水、买几匹绸缎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雅室的门被推开，一个身着团花锦袍、体型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子笑着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眼神精明的随从。
“草民沈万金，参见王爷，王妃！”来人声音洪亮，笑容满面地行礼，“不知王爷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此人正是苏锦城丝绸行会的会长，沈万金。他消息灵通，早已得知闲王夫妇驾临苏锦城，此刻显然是闻讯赶来。
姬无夜眼皮都未抬，依旧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仿佛眼前之人不过是团空气。
唐笑笑则放下茶杯，脸上挂起标准的商业微笑：“沈会长消息很灵通嘛。”
沈万金笑容不变，态度愈发恭敬：“王妃说笑了。王爷王妃驾临苏锦城，是全城的荣耀。云锦阁能得王妃青眼，是他们的福气。”他话锋一转，试探道，“王妃若是对苏锦丝绸有兴趣，何须亲自劳累？只需吩咐一声，草民自当将最好的料子送到府上，任凭王妃挑选。”
内心oS（唐笑笑）： “想把我当成寻常贵妇打发？只做零售，不碰批发和渠道？想得美！”
她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沈会长好意心领了。不过，本妃此次南下，除了游赏，也确实有意考察江南商事。苏锦丝绸名扬天下，其生产、流通、定价之规，本妃很感兴趣，想着或许能借鉴一二，用于北地商事。”
沈万金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收敛了一分。借鉴？这位王妃是想插手苏锦城的丝绸生意？
“王妃有所不知，”沈万金故作为难，“苏锦丝绸工艺复杂，各家皆有秘传，这生产流通的规矩，也是历代先辈摸索而定，牵一发而动全身，恐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唐笑笑打断他，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再好的规矩，若不能顺应时势，促进发展，反而成了枷锁，那便到了该改一改的时候了。沈会长以为呢？”
沈万金被她看得心中一凛，这位王妃年纪轻轻，言辞却如此犀利，直指核心。他干笑两声：“王妃高见。只是此事关系重大，需得行会各家共同商议，草民一人，实在难以做主。”
“无妨。”唐笑笑端起茶杯，示意送客，“本妃会在苏锦城盘桓些时日，沈会长可以慢慢与各家商议。只是，希望届时，会长能给本妃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
她语气轻柔，最后几个字却咬得略重，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
沈万金脸色微变，连忙躬身：“是，是，草民定当尽力。”说完，便带着人匆匆退下了。
雅室内恢复了安静。
姬无夜这才放下茶杯，看向唐笑笑，唇角微勾：“夫人这是要强龙硬压地头蛇？”
唐笑笑哼了一声，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沈万金匆匆离去的背影：“什么地头蛇，不过是守着旧盘子吸血的蠹虫。我看了他们的账目……嗯，刚才趁机用神识扫了一下他们柜上的账本模型，”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利润分配极不合理，大部分利润被顶端几家大商户和行会以各种名目拿走，真正劳作的织工和中小商户所得甚少。长此以往，必然抑制创新，逼走良匠，最终损害的是整个苏锦丝绸的根基。”
内心oS： “这种垄断模式太落后了！必须引入竞争机制，优化供应链，让利给生产者和小商户，才能激活市场！这可是蓝海啊！”
姬无夜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你想怎么做？”
“先礼后兵。”唐笑笑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给他几天时间‘商议’。若他们识相，愿意主动改革，引入我的‘合作模式’，那便皆大欢喜。若是不识相……”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个姬无夜十分熟悉的、带着点小恶魔意味的笑容：“那我就只好‘帮’他们打破垄断了。别忘了，咱们手里，可是有‘顺风镖局’的物流网，还有北地庞大的销售渠道。直接从源头——那些被压榨的中小商户和织户手里收货，绕过行会，也不是不行嘛！”
内心oS： “正好试试水，看看我这套商业模式，在江南能不能复制成功！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试点项目’！”
姬无夜看着她斗志昂扬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他的笑笑，无论身处何地，面临何种境况，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战场，并乐在其中。
“好。”他握住她的手，“你想做什么，便去做。若有那不长眼的敢来捣乱……”他眸中寒光一闪，“本王替你扫平。”
唐笑笑心中暖暖的，反手握住他：“放心，商业上的事，用商业手段解决。真要到了需要你这位‘顶级安保’出手的时候，我肯定不会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窗外是繁华的苏锦城，而一场关于商业规则与利益的无声风暴，已在他们手中悄然酝酿。相比于遗迹的沉重和东海的缥缈，这片人间烟火的战场，似乎更让唐笑笑如鱼得水。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沈万金离开云锦阁后，并未回府，而是拐入了一条僻静的巷子，进入了一间不起眼的茶舍。
茶舍雅间内，一个身着黑袍、面容笼罩在阴影中的人，早已等候多时。
沈万金恭敬地行礼，低声道：“大人，那位王妃，似乎铁了心要插手丝绸行会的事。您看……”
黑袍人缓缓抬起头，声音沙哑如同金石摩擦：“按计划行事。让她知难而退。若她不退……便让她尝尝，江南的水，到底有多深。”
一股阴冷的气息，在雅间内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