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出石殿侧门,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不再是守墓族圣地那相对稳定的秩序感,而是“初陨之墟”最原始、最蛮荒的景象。
他们脚下是一条几乎被暗灰色尘埃完全覆盖的狭窄小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小径两旁,是深不见底的幽暗裂隙,其中偶尔有破碎的法则流光如同毒蛇般窜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头顶的天空是永恒的暗灰,巨大的、早已失去生命的星辰残骸如同悬顶之剑,在视野的尽头缓缓漂移。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寂灭尘埃”,不仅阻碍视线,更能侵蚀生机,消磨灵力。即便是姬无夜和苏半夏,也需要运转修为才能勉强抵御。唐笑笑则依靠着那层模拟的“归墟场”以及识海中与暗金小蛇的微妙联系,反而感觉此地的压力比外界稍小一些。
“跟紧,不要触碰路径之外的任何东西。”姬无夜走在最前,剑气如同无形的扫帚,将路径上堆积过厚的寂灭尘埃清开,露出下面早已风化、却依稀可见人工开凿痕迹的石板。
苏半夏手持守墓族令牌,令牌散发着微弱的土黄色光芒,与脚下小径深处某种残留的印记隐隐共鸣,指引着方向。他脸色凝重:“这条路径果然古老得可怕,残留的禁制气息与守墓族并非完全同源,更加……锋锐且孤高。”
唐笑笑走在中间,大部分心神都用在维持自身状态和与识海中那条暗金小蛇沟通上。小家伙自踏入这条小径后,就变得异常活跃,它不再盘绕,而是悬浮在“墟痕”漩涡之上,细小的头颅不断转动,那双能量构成的眼睛闪烁着微光,似乎在与这条古老路径深处某种无形的存在进行着交流。
它传递来的意念不再是单纯的渴望,而是多了一丝……孺慕?以及一种归家般的急切。
内心oS(唐笑笑): “这小家伙难道真是从这里‘离家出走’的?看它这熟门熟路的样子……不会真把我们引到什么老巢了吧?”
小径蜿蜒向下,深入一片更加黑暗的峡谷。周围的寂灭尘埃浓稠得如同雾气,守墓族令牌的光芒都被压缩到周身数尺范围。死寂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连那些危险的法则乱流似乎都隐匿了起来,反而给人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之感。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姬无夜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有东西。”他低声道,目光锐利地看向前方雾气深处。
苏半夏和唐笑笑立刻戒备。唐笑笑识海中的暗金小蛇也瞬间安静下来,身体紧绷,朝着前方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意味的嘶鸣。
前方的雾气缓缓散开些许,露出了小径旁,一具依靠在岩壁上的……遗骸。
那并非守墓族那样的泥土造物,而是一具人类的骨骼!骨骼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质光泽,历经万古而不朽,显然其主人生前修为通天。他(或她)保持着盘坐的姿势,低垂着头颅,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寂灭尘埃,仿佛已经在此静坐了无尽的岁月。
令人惊异的是,在这具遗骸的身前,插着一柄断剑。剑身同样黯淡无光,布满了锈迹与裂痕,但依旧顽强地屹立着,散发着一股虽死犹不屈的惨烈剑意。而这剑意,竟与周围小径残留的古老禁制气息,隐隐同源!
“是开辟这条小径的上古强者?”苏半夏惊疑不定,不敢贸然靠近。能在初陨之墟留下如此痕迹,其生前实力恐怕远超想象。
就在这时,唐笑笑识海中的暗金小蛇,却突然脱离了“墟痕”漩涡,化作一道暗金流光,直接出现在外界,悬浮在那具遗骸之前!
它不再发出警告的嘶鸣,而是围绕着那具遗骸和断剑缓缓游动,姿态变得异常轻柔,甚至带着一丝哀伤。它伸出细小的头颅,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柄断剑的剑柄。
嗡——!
就在小蛇触碰断剑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柄沉寂了万古的断剑,猛地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穿越了时空长河的悲鸣!紧接着,一道模糊的、由残留剑意与时光碎片构成的“影像”,自断剑之上升腾而起!
影像中,是一位身着朴素青袍、背影挺拔如松的男子。他正站在这条小径的尽头(从影像背景判断),手持完整的长剑,遥望着远方那片被混沌与黑暗笼罩的“寂灭核心”。他的面容模糊,只能感受到一股决绝、一往无前的坚定意志。
“……前路已绝,道基将崩……唯以此身此剑,再开一程……为后来者……留一线薪火……”
低沉而沙哑的叹息声,伴随着影像回荡在众人脑海。随即,影像中的青袍男子猛地挥剑,一道璀璨到极致、仿佛能劈开混沌的剑光,斩入了前方的无尽黑暗与危险之中,硬生生开辟出了这条小径的最后一程!
而挥出这一剑后,影像中的青袍男子身影骤然黯淡,他手中的长剑也随之崩断!他踉跄后退,最终退回到此刻遗骸所在的位置,盘膝坐下,气息彻底湮灭……
影像至此消散。
那暗金小蛇发出一声悲戚的嘶鸣,重新化作流光,钻回唐笑笑的识海,盘踞在“墟痕”旁,情绪明显低落下去。
众人沉默。眼前这具遗骸,这位不知名的上古剑修,竟是为了开辟前路,力竭而亡于此。他所指的“后来者”,莫非就是今日的他们?
“这位前辈……”苏半夏肃然起敬,对着遗骸深深一躬。姬无夜也收剑行礼,眼中充满了对先行者的敬意。
唐笑笑心中更是触动。她走到遗骸前,看着那柄伴随主人直至最后的断剑,以及剑柄处被暗金小蛇触碰过的地方——那里,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暗金小蛇同源的奇异波动残留。
难道……这位上古剑修的力量属性,与自己的“墟痕”有某种关联?甚至,这暗金小蛇的“诞生”,也间接受到了此地残留气息的影响?
她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将一缕融合了心灯之力的神识,探向那柄断剑。
没有排斥!
那断剑之中,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开天辟地般决绝意志的剑道真意,如同被封存的火种,顺着她的神识,缓缓流入她的识海!
这并非传承,更像是一种……认可与托付!
这股剑意并未与她的心灯或“墟痕”融合,而是如同一枚独特的种子,沉淀在了她的识海深处。
同时,断剑旁那厚厚的寂灭尘埃,无声地滑落少许,露出了遗骸指骨下,似乎掩盖着什么东西——那是一片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边缘不规则、表面流淌着如水波般光华的奇异碎片。
碎片之上,刻着一个古老的、与守墓族符文截然不同的文字——
“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