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加盟商事件在深蓝商会内部引发了一场地震。
姬无夜连夜召开了紧急会议，所有核心成员、各区加盟商代表、甚至郑知府派来的监察官都到场了。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像塞满了湿棉絮。
“是我们的管理漏洞。”姬无夜站在主位，没有推诿，“扩张太快，审核流程形同虚设。三个假申请，三个不同港口的官员推荐——全是伪造的。如果今天不是……及时预警，”他停顿了一下，没有提海洋之泪，“那五千两的问题基石流入市场，三年后，深蓝商会的招牌就彻底臭了。”
台下，负责初审的几名地方官员低着头，汗如雨下。一个胖官员颤声辩解：“姬掌柜，那推荐信上的印章看着是真的啊！我们哪知道有人能伪造得这么像……”
“所以你们就只看印章，不看人？”凤青漓忍不住了，“贾仁义这个名字，之前山寨灯案的主犯就叫这个！你们稍微查一下就会知道！”
“可、可是画像不一样啊……”
“画像也能伪造！”凤青漓拍桌子，“唐姐姐以前说过，审核不是盖章走流程，是要用脑子！要交叉验证、要实地调查、要……”
她忽然停住，眼圈红了。因为这话是唐笑笑在一次加盟商培训会上说的，当时她还嫌啰嗦，现在才知道字字千金。
姬无夜示意她冷静，继续道：“从今天起，加盟审核制度全面改革。第一，所有申请材料必须由两名以上核心成员交叉审核。第二，地方官员的推荐信不再作为主要依据，我们需要实地考察团队——由商会自己派人去查。第三……”
他看向鲁师傅：“建立技术防伪体系。每一批净地基石、每一盏安宁灯，都要有唯一的编码，扫码可查生产批次、原料来源、质检记录。”
鲁师傅点头：“已经在做了。用海族的小型共鸣符文做标记，仿造不了。”
“第四，”姬无夜目光扫过全场，“内部整顿。所有涉及采购、销售、审核的岗位，重新审查一遍。发现问题，立刻处理。”
这话让一些人心头一紧。深蓝商会扩张到百人规模后，难免混进些想捞油水的。以前忙着赚钱，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不行了。
会议结束后，姬无夜单独留下凤青漓、释心和珊瑚。
“笑笑醒来后，第一件事肯定是查账。”他苦笑道，“我们现在就得把账理清楚，把蛀虫揪出来。青漓，你和释心大师负责内审。珊瑚，你联系海族那边，看看我们原料采购的合同有没有猫腻。”
凤青漓咬着嘴唇：“姬大哥，你是不是……想起唐姐姐以前怎么教我们了？”
“是啊。”姬无夜看向窗外，“她总说，生意做大了，最难的不是对外，是对内。人心会变，制度不能变。”
他想起了很多细节——唐笑笑会在深夜抽查仓库账本，会突然出现在工坊检查原料配比，会要求所有采购合同必须三人签字……当时觉得她小题大做，现在才懂那是远见。
深海·沉船据点
沧溟得知假加盟计划失败，并不恼火。
“意料之中。”他摆弄着手里一块真正的净地基石样品，“如果这么容易就能毁掉深蓝商会，那唐笑笑也不值得我这么费心了。”
样品是从市场上高价买来的，沧溟已经让融合体手下分析了三天。
“主人，他们的技术确实精妙。”一个手下报告，“三层净化结构互相支撑，寿命至少三十年。而且海心玉碎片的用量很精准，少一点效果就衰减，多一点成本就超标。是高手设计的。”
“唐笑笑亲自设计的。”沧溟放下样品，“所以我们要做的，不是仿造，是……优化。”
“优化？”
“用更便宜的材料，做出七成效果的产品。”沧溟展开设计图，“看这里——他们用海心玉碎片做核心，我们用‘黑曜石粉’代替。黑曜石有微弱的能量储存能力，虽然远不如海心玉，但胜在便宜，遍地都是。”
他指着另一处：“珊瑚粉涂层？换成‘磷灰石粉’，加点荧光剂，看起来一样发光。中间层的共鸣符文……简化掉，用普通的海族祝福咒文代替，虽然没实际效果，但百姓看不懂。”
手下有些犹豫：“这样做出来的砖，净化效果可能只有正品的一两成……”
“没关系。”沧溟微笑，“我们不叫‘净化砖’，叫‘健康砖’。宣传语我都想好了——‘采用深海矿石，蕴含自然能量，改善家居环境’。不提净化，不提侵蚀，只说‘健康’。法律管不着吧？”
这是典型的擦边球营销。利用百姓对健康的渴望，用似是而非的概念卖货。
“价格呢？”
“正品净地基石卖一两银子一块，我们卖三百文。”沧溟胸有成竹，“价格优势加上健康概念，足够抢占低端市场。等深蓝商会反应过来，我们已经铺满小城镇了。”
“那深蓝商会要是降价竞争……”
“他们降不起。”沧溟算了笔账，“我们的成本不到一百文，他们成本至少五百文。打价格战，先死的是他们。”
临渊港·深蓝商会内审现场
凤青漓翻着厚厚的账本，脸色越来越难看。
“鲁师傅，上个月工坊的珊瑚粉消耗量，比产量多出三成。”她指着数字，“多出来的去哪了？”
鲁师傅一愣：“不可能啊！我每天都核对……”
“核对的是总数，但中间环节呢？”释心在一旁平静道，“原料入库、领用出库、成品产出——这三个环节的账对不上。有至少三百斤珊瑚粉‘消失’了。”
查。一查到底。
两天后，真相大白：工坊的一个管事勾结仓库管理员，把优质珊瑚粉偷偷替换成劣质品，差价私吞。替换下来的好原料，转手卖给了黑市商贩。
“不止珊瑚粉。”凤青漓又查出一堆问题，“安宁灯的铜线采购价虚高两成，木料以次充好，甚至连工坊的伙食费都有人做假账……”
触目惊心。
姬无夜听完汇报，沉默了很久。
“全部处理。”他最终说，“贪墨的追赃，辞退。情节严重的，送官。另外……”他看向凤青漓，“你接手工坊的管理。释心大师，麻烦您暂时兼任账房总稽核。”
“贫僧不懂账目……”
“但您看得出人心。”姬无夜认真道，“账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坐镇，没人敢耍花样。”
内审风暴持续了五天，辞退了十七人，送官三人。商会上下人心惶惶，但也清爽了许多。
望月岛·结界核心
海洋之泪内部，那个人形轮廓的眼睛，已经完全睁开了。
虽然还是宝石中的虚影，但那双眼睛清澈有神，甚至能随着外界的变化而转动。沧澜祭司尝试和她“对话”，用潮汐码提问，宝石会闪烁回应。
更惊人的是，宝石表面开始浮现文字——不是潮汐码，是唐笑笑惯用的那种简体字！虽然歪歪扭扭，但能认出：
“账-查-完-了-吗”
沧澜赶紧回答：“正在查，发现了不少问题。”
宝石又浮现：“工-坊-管-理-要-流-程-化-不-能-靠-人-治”
流程化？沧澜不太懂，但如实记下传给临渊港。
姬无夜收到这条信息时，正在工坊和鲁师傅讨论生产线改造。
“流程化……她以前提过。”他回忆道，“说要把每个工序都拆解成标准步骤，制定操作手册，新工人培训三天就能上岗。还要设立质检点，每道工序都检查，不合格的立刻返工。”
鲁师傅眼睛一亮：“这样效率能提上去，质量也能稳住！”
“那就做。”姬无夜拍板，“青漓，你负责写操作手册。释心大师，您设计质检标准。我们……得学会用她的方式来管理。”
临渊港街头·新店开张
就在深蓝商会整顿内部时，临渊港西市突然开了一家新店——“健康家居坊”。
店面装修得很雅致，招牌上画着阳光、海浪和笑脸。店里卖的主要产品叫“健康砖”，外观和净地基石很像，但价格便宜得多。
店主是个笑容可掬的中年人，姓吴，见人就宣传：“我们这砖啊，用的是深海黑曜石粉，蕴含大地能量！放在家里，调节气场，改善睡眠！不说什么邪祟不邪祟的，就图个健康！”
百姓们将信将疑。有人买了回去试用，发现房间确实亮堂了些，心情也似乎好了点——他们不知道，那是砖里荧光剂和微量“愉悦剂”的作用。
健康家居坊开业三天，卖出两千多块砖。深蓝商会的净地基石销量，下降了近两成。
“这是阳谋。”凤青漓调查后汇报，“他们不宣称净化功能，只说健康。我们的专利管不着，标准也卡不住。而且价格差太多了，很多百姓贪便宜。”
姬无夜看着对手的宣传单，上面一句“净化”都没提，全是“自然能量”“健康生活”“幸福家居”之类的模糊词汇。
“沧溟学聪明了。”他放下传单，“知道硬碰硬不行，就玩概念。但我们不能跟着降价……”
“那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市场被抢？”
姬无夜沉思良久，忽然问：“青漓，你记得笑笑说过一句话吗？‘当对手用低价抢市场时，最好的反击不是更低价，是……’”
凤青漓想起来了：“是‘重新定义价值’！”
“对。”姬无夜眼中有了光，“我们不拼价格，我们拼价值。净地基石不是‘健康砖’，是‘安全砖’。我们要告诉百姓——健康很重要，但安全更重要。你愿意省几百文钱，拿家人的安全冒险吗？”
他立刻召集团队，制定反击方案：
第一，推出公益宣传片——用真实的侵蚀案例，展示不安全建材的长期危害。
第二，联合医馆，推出“免费家居安全检测”活动，用共鸣罗盘帮百姓检查家里有没有隐患。
第三，推出“安宅保险”——购买净地基石满一百块，赠送十年房屋安全保险，若因建材问题导致侵蚀相关疾病，商会全额赔付。
“另外，”姬无夜补充，“推出平价版‘安宅砖’，价格降到五百文，效果是正品的七成。明确告诉百姓，这是经济适用版，和‘健康砖’那种概念货不是一回事。”
他要给市场分层：高端客户买正品净地基石，普通百姓买平价安宅砖。至于健康砖……留给那些只图便宜不在乎安全的人吧。
深海·沉船据点
沧溟知道了深蓝商会的反击策略。
“重新定义价值……呵，确实是唐笑笑的风格。”他并不慌张，“但她也太小看人性了。大多数人，在没出事前，都觉得危险离自己很远。便宜三百文，是真金白银。”
他对手下下令：“加大‘愉悦剂’的剂量。让用了健康砖的人，感觉更快乐、更满足。快乐是会传染的，等整个街区的人都用我们的砖，形成氛围，深蓝商会再怎么宣传安全也没用。”
“主人，愉悦剂加多了，后期断供的反噬会更严重……”
“那不正好？”沧溟眼中闪过冷光，“等他们依赖到离不开时，我们突然断货。到时候，整个街区的人都会陷入戒断反应——焦躁、抑郁、易怒。那场面，一定很有趣。”
他要的不是赚钱，是制造混乱。当深蓝商会忙着救火时，他就有机会做更重要的事。
望月岛·深夜
海洋之泪内部，那个人形轮廓的双手，缓缓抬了起来。
不是虚影的轮廓，而是有细节的手——五指纤细，掌心纹路隐约可见。那双“手”在宝石内部的空间中，轻轻握拳，又张开。
像是在练习，重新掌控身体。
宝石表面，浮现出一行歪扭但清晰的字：
“告-诉-他-们-我-快-回-来-了-还-有-沧-溟-在-原-料-供-应-链-下-了-饵”
原料供应链？下饵？
沧澜祭司心中一凛，立刻传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临渊港的深蓝商会总店灯火通明。
姬无夜看着最新的警告，拳头攥紧。
战争，从未停止。只是换了个战场。
而那个沉睡的女子，正在苏醒的路上，一步步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