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刘景,天都大亮了,还不快点随我出城?” 随着清脆的声音传来的是 “哐当” 一声,柴房的门当即洞开,寒风呼地一声刮了进来。
正靠在草铺上眯眼行功的王璟若当即睁开眼睛,发现柴房门口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只见这少女头上戴着一顶雪白的皮帽,脖颈处围着一整只白狐皮毛制成的龙华,身后是大红的披风,上身着鹅黄色短袄,下身是一条同色的棉裙,领边、袖口和裙摆处细细缀着一圈白色狐狸毛,裙摆下是一双火红的圆头高靿靴。一眼看去,便知是契丹人中的显贵。
如今这少女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红扑扑的小脸紧绷,漆黑的双眼圆睁,俏皮的鼻子微微皱起,不涂自红的双唇抿着,皮帽外的四个发辫随着她的声音不断摇动,似乎正在配合主人诉说着对王璟若的不满。
王璟若一见这少女,心中不禁咯噔一下,来人正是云内城契丹大族述律氏的族长月碗的千金月理朵,当年王璟若被虏至云内,由云内?夷离菫萧庆分配奴隶时被当时随父亲前来的月理朵看中,挑到家中,如今已有两年。
自来到月家后,王璟若却也未曾受太多的苦。月理朵的父亲月碗在契丹人中素有威望,为人又极为和善,因此名声极好,在整个云内城中就连云内?夷离菫萧庆也对其恭敬有加。月碗育有三子一女,三个儿子均已成年,如今在云内契丹军中任职,唯有月理朵年方十三,侍奉于膝下。月碗老来得女,对月理朵溺爱非常,又且三个哥哥也对这个妹妹十分疼爱,一旦月理朵生事,便不分青红皂白只顾护着妹妹。因此也便养成了月理朵骄纵刁蛮的性格。
因家中并无同龄孩童,一众奴仆之中也只得王璟若与其年龄相仿,因此月理朵平日里便时常来寻王璟若玩耍。而王璟若因为屈身在此,也只得任由她差使。平日里因为被月理朵逼着带她出城去玩,王璟若也不知道被管事责罚了多少次。所幸月理朵虽然任性刁蛮,但心性却是不坏,每每在王璟若被责罚之后便拿来药草和各种吃食,一来二去,二人虽然名为主仆,但却更像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玩伴。
眼见月理朵堵在门口,王璟若只能起身陪着笑脸说道:“昨夜下了大雪,小人以为小姐出城狩猎的计划也要推迟些时候,因此便未曾前去打扰。”
月理朵 “哼” 了一声说道:“本小姐决定的事情哪里会这样轻易更改?分明是你又想偷懒,莫非是皮痒了不成?”
王璟若苦笑着嘟囔道:“这般雪天,若我真的和你出城才真是皮痒了。”
月理朵听不清他说得什么,于是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便该堂堂正正,要说什么大声点,没得像个女人似的!”
王璟若闻言连忙说道:“小人是说今日城外雪厚,我等贸然出城,只恐迷了路,中间若有凶险,又怕伤了小姐贵体,到时老爷处小人不好交待。”
月理朵撇撇嘴说道:“雪后正是猎狍子的好时候,况且在云内地界上,能有什么危险?便是有些变数,以我的身手,莫非还保护不了你么?” 说罢用力地挺了挺鼓鼓的小胸膛,对王璟若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
王璟若心中暗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有了凶险,只怕给人填牙缝都不够,到时还不是得我来救你。” 但他也知道月理朵性子上来,那是八头牛也拽不回的主儿,况且自己这两年虽然身为奴仆,但平日里只是放放牧,陪月理朵玩耍,倒也过得自在,因此身上的功夫却也精进了许多,只是身处险地,他便从未显露过自己身怀武艺之事,想来只是出城不远,纵使有些变故,自己也能从容应对。
想到这里,王璟若便说道:“既然小姐要去,那小人只能相随,只是二少爷在城门当值,只恐想要出去却不容易。”
月理朵闻言露出个狡黠的笑容,说道:“我早已打听过了,二嫂昨夜感了风寒,二哥告假在家中照顾,城门口断无人敢阻挡你我二人。”
见月理朵早已准备就绪,王璟若也只能无奈地点点头,随后跟着月理朵去马厩牵了两匹马来,向着北门而去。
来到北门处,守门军士自然识得月理朵,连忙上前询问道:“昨夜大雪,城外积雪尺许,道路难行,不知月小姐这是要往哪里去?”
月理朵闻言将眼一瞪,怒喝道:“本小姐要往哪里去也是你们该问的么?速速开门!”
那军士被她一番抢白,脸色变幻数下,但想到自己顶头上司乃是月理朵的哥哥,而那人最为护短,若是知道自己触怒了他的妹妹,只怕又是一顿皮肉之苦。但想到今日城外雪厚,万一放月理朵出城,中间有些闪失,恐怕自己也有不妥,于是便硬着头皮说道:“头儿特地关照我们,今日轻易不可开门放行,还望月小姐体谅小的难处。” 说罢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礼。
月理朵心里只想着去城外玩耍,哪肯这样罢休,见其推脱,心中顿时无名火起,挥起手中马鞭便抽了过去。只听得 “啪” 地一声脆响,那军士背上的棉衣便被抽得棉絮乱飞。
那军士不防月理朵一言不合便挥鞭打人,这一下吃痛,惊呼一声闪在一边。只见月理朵怒气冲冲地说道:“再敢阻拦,小心本小姐抽死你!”
那军士转了转眼珠,心知今日若不肯放她过去,只怕眼前便讨不了好,又想这大小姐平日里出城玩耍也未曾出过什么岔子,索性便放她出去,也好过眼下挨打。
想到这里,那军士连忙说道:“月小姐息怒,小的这就给你开城,可要随行些人么?”
月理朵见他服软,便趾高气昂地说道:“我去打狍子,跟那许多人做什么?你只管开门便是。”
那军士无奈,上前打开城门,月理朵挥起一鞭,跃马便出了城,王璟若见连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