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梁军之中一片黯然不同的是,应州州衙之中却是一片其乐融融,大堂中符审坐了首座,李明期陪在一旁,王璟若等其余将领次第落座。只见李明期满脸堆笑说道:“此番李某能够死里逃生,全赖符司徒与诸位将军来援及时,李某在此代应州百姓一并拜谢诸位!”说罢起身向着符审及其余将领躬身拜了一拜。
符审在上首笑着说道:“李节使不必客气,自此之后,你与我等便同朝为官,皆属同僚,守望相助乃是理所应当。如今梁军已退,不知李节使打算何时与我等一道返回云州?”
李明期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但随即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梁军连日攻打,城中损失不小,而且符司徒大军远来作战,也当好生歇息一番,让李某一尽地主之谊。若依我看,不如休整三日,三日后我等同往云州如何?”
符审本担心夜长梦多,想要尽快去往云州接手,但李明期说话滴水不漏,让他也难以催促,于是无奈说道:“既然李节使有此厚意,那便在应州城中歇上三日。”
李明期闻言大喜,连忙传令下去,打开府库,犒赏三军,又于州衙之中整治了数桌酒席,为符审等人接风,席间自然是一派平和,其乐融融不提。
宴席之后,李明期自往后衙歇息,符审则带着醉意,在王璟若和杨兴业的搀扶下向着衙中一处院落而去。
入得小院,王璟若轻轻掩上院门,低声说道:“司徒大人,并无旁人跟踪。”
听了王璟若的话,符审立时将身子一正,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寒意,哪里还有方才站都站不稳的醉态。只听其沉声说道:“进屋细谈。”
三人走入屋中,杨兴业倒了一杯茶,递到符审手中,符审一口饮尽,随后说道:“这李明期果然如宰相所言,乃无信无义之徒,今日他出言拖延大军行程,想来心中已有了别样打算。你二人觉得该当如何?”
杨兴业闻言皱着眉头抬手在脖颈处一抹,说道:“如今应州城尽在我大军掌握之中,若依末将看,不如将那李明期拿下,押往云州,岂不是一劳永逸?”
符审笑而不语,反看向王璟若问道:“璟若,你以为如何?”
王璟若思索片刻后说道:“末将以为不妥。”
符审露出个感兴趣的表情,笑道:“何处不妥?说来听听。”
王璟若看看杨兴业,随后对着符审正色说道:“拿下李明期不妥之处有二。其一便是我等奉圣谕前来救援李明期,如今梁军已退,李明期虽有拖延之意,却并无反悔之说,若贸然将其拿住,虽然应州已在我等手中,但能否顺利取得云州尚属未知。况且因一城一地之得失而陷陛下于不义,于理不合,更有损我后唐国威,他日再有投诚之人恐怕难得人心。其二便是李明期敢拖延时间,想必已经做好了打算,若依末将所见,只怕如今云内的契丹人已经入关,若我等果然拿了李明期,到时反而将云州拱手让于契丹人。想必李明期也是打的这个主意,因此才有恃无恐。”
听王璟若说完,符审笑着对杨兴业说道:“你跟随老夫多年,勇武忠心自不必说,但老夫不可能一辈子照拂于你,遇事当需三思而后行。璟若虽然年少,但所思所虑却比你深上许多,此番前往云州定有变故,到时若老夫有事,你当领麾下人马尽听璟若调遣,知道了么?”
杨兴业脸上微微一红,但随即躬身道:“末将谨遵大人之言。”之后又转身看向王璟若,笑着说道:“今日匆忙,还未谢过王将军救命之恩。”说罢对着王璟若也躬身行了一礼。
王璟若连忙将他扶住,笑着说道:“杨大哥多礼了,你我皆是为国效力,既有袍泽之情,就当守望相助。若是小弟被困时,杨大哥也定不会看着小弟送了性命,因此不必相谢。小弟虽有些急智,却还要向司徒大人和杨大哥好生学习才是。”
符审见王璟若态度谦逊,不由得暗中点头,而杨兴业被他这一说,更是拍着胸脯说道:“贤弟说得哪里的话,只要有为兄在,断不会使人伤了贤弟。”
符审笑着对二人说道:“你二人也不必这般客套了,且说说若果然有契丹大军来助,我等该当如何?”
王璟若见符审和杨兴业都将目光放在自己身上,便说道:“看李明期行径,契丹人是一定会来的,只是不知道领军的是不是萧庆,若是旁人尚且好说,但若是萧庆亲来,只怕要费些手脚。”
符审闻言问道:“此话何解?”
王璟若答道:“末将曾在云内城中居住过几年,又曾在契丹军中呆过些时候,因此对萧庆甚是了解。此人性格坚韧多谋,为人又极是狠辣无常,我担心李明期借势不成,反而着了萧庆的道,到时只怕还要连累我军。末将却有一计,说出来还请大人斟酌一番。”
而就在符审与王璟若、杨兴业相谈之时,后衙之中李明期正坐在桌边,正将一杯茶放在嘴边慢慢细品,与符审相似,眼神之中也无丝毫方才醉意。只见其看向旁边的一员偏将问道:“可知萧庆到了哪里了么?”
那偏将沉声答道:“今日梁军退去之时,萧庆派来的探子趁机混入城中传来消息,说萧庆已率三万契丹骑兵自云州入关,想来如今已在半路了。”
李明期闻言露出一丝笑意,将身子靠回椅中,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而后说道:“都来吧,正好看看符审如何和契丹人斗上一斗。云州城果然那么好拿的么?嘿嘿。”
那偏将躬身说道:“大人料事如神,若果然符审大军与契丹人斗个两败俱伤,那大人便可高枕无忧,重新占据云、应二州之地了。”
李明期冷哼一声道:“愚蠢,若背信忘义,岂不正好给了后唐来取二州的借口么?如今我已将牛清得罪了个狠,若此时再与后唐闹僵,两处夹攻之下,哪里还有活路?”
那偏将不解地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李明期露出一丝冷笑道:“若是待符审大军与契丹人两败俱伤时,我再出手相救,到时将符审请到云州城中住上些时日,你猜那李存义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呢?”
那偏将闻言恍然大悟,连忙恭维道:“大人英明!”随后二人相视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