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璟若长枪一挑,大片栅栏应声而倒。源源不断的唐军便如潮水般涌入营地,随后迅速分散开来,三五成群对一个个帐篷进行清剿。许多孛鲁汉子赤着上身冲出毡房时,还未看清来敌,便被一刀砍翻在血泊之中。而那些孛鲁妇女孩童则哭喊着四散奔逃,然后被手持刀枪的唐军逼到一处,缩着身子坐到了地上。
骑兵肆虐开始不久,营地外再度响起齐整的脚步声,接着便见七千步卒在谢明君的带领下将整片营地团团围住,弓弦拉满的声音在四处响起,偶尔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孛鲁汉子想要突围,但还未冲到阵前便被射成了刺猬一般模样。
孛鲁部营地的战事远不及都塔部来的惨烈,阿速台木华几乎带走了整个部落的精锐,留在营地中的大多是老弱妇孺。当唐军步卒如潮水般涌入营地时,这些手无寸铁的牧民很快便放弃了抵抗,顺从地被押解到营前的数十顶毡帐中关押起来。
此刻,王璟若正慵懒地斜倚在阿速台木华的金顶大帐内。他身下铺着绣满繁复花纹的波斯地毯,指尖转动着一只银碗。阳光透过天窗,将他的身影投在绣着苍狼图腾的帐壁上。各营将领鱼贯而入,逐一禀报着战果。
“报!东营已肃清残敌,缴获牛羊万余头。”
“西营发现粮仓三座,存粮可供我军三月之用。”
“北营...”
王璟若漫不经心地听着,直到谢明君端着鎏金茶壶掀帘而入。蒸腾的热气裹挟着奶香在帐内弥漫开来,谢明君熟练地斟满银碗,笑道:“常大哥和杨将军那边不知战况如何。这营中连个像样的战士都没有,想必都被阿速台木华带走了。”
王璟若接过银碗,乳白色的茶汤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轻啜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滑入腹中,驱散了草原清晨的寒意。“常大哥所率三千铁骑,又有杜厚朴七千轻骑从旁策应,再加上杨将军在都塔部中打造的器械...”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莫说孛鲁部区区两万骑,就是翻个倍,也不过是多费些时辰罢了。”银碗在指尖转了个圈,“我如今只是在想,不知阿速台木华逃回此处时,看到自己老窝被端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谢明君掩唇轻笑,腕间的银镯叮咚作响:“这些孛鲁部族人也算是倒霉,偏偏遇上了你这么个狡诈如狐的家伙,阿速台木华作何感想尚未可知,但经此一役,孛鲁部的族人只怕要恨你入骨了。”
“恨?”王璟若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帐顶的铜铃微微颤动。他猛地起身,玄色大氅在身后翻卷如夜枭展翅。“草原从来都是弱肉强食的猎场。要怪只能怪他们那与实力并不相称的野心和贪念。”他踱到帐门处,望着远处升至半天的朝阳,声音陡然转冷:“他们越恨,我越欢喜。只有用鲜血烙下的教训,才能让这些狼崽子记住汉军的强大,才不会再生反叛之心。”
夜色如墨,残月如钩。当阿速台木华率领五千残兵望见营地篝火时,这位年迈的族长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他环顾四周,往日骁勇的战士们此刻个个面如土色,染血的皮袍上结着冰碴。战马垂首蹒跚,铁蹄踏碎草叶上的寒霜,发出细碎的破裂声。
一战损兵一万五千有余,这是孛鲁部历史上都不曾有过的大败,这个数字在阿速台木华心头碾过,碾碎了所有骄傲。他知道,从今夜起,孛鲁部将沦为其他部落眼中的肥羊,只怕接下来会有无穷无尽的骚扰。想到这里,他的心不禁又沉了下来。
也罢,明日便将部落向东迁移,去和契丹小部落争夺草场。或者投到兀良合台的金帐之下?只不过那样孛鲁部的名称只怕再难保住。正当他心乱如麻时,前方的营地之中突然传来机簧之声。
“嗖嗖嗖——”
熟悉的破空声让阿速台木华浑身剧颤,令他不禁想起今日正午时分的那三千铁骑,正是他们用那珍贵的手弩收割了无数孛鲁勇士的生命,难道他们能够插翅飞到此处来么?这个荒诞的念头迅速被他打消。
此时前排骑兵如割麦般倒下,战马哀鸣着将主人甩落尘埃。紧接着,数十堆篝火突然在营地前爆燃,将黑夜撕开道道缺口。火光中,铁甲森然的盾墙如巨兽獠牙,长枪组成的钢铁丛林泛着冰冷光泽。两翼轻骑张弓搭箭,箭簇反射的火光如同嗜血的星群。
就在阿速台木华惊愕之时,盾墙闪开一条通道,接着便见王璟若提着墨玉破穹枪缓缓走了出来。他望着队伍正中的阿速台木华用契丹话朗声说道:“阿速台木华,我已恭候多时。如今你营地尽在我掌握之中,你带着这区区数千残兵如何是我之敌。如今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或可免一死。”
当看到王璟若的身影时,敌鲁瞳孔一缩,低声对父亲说道:“大,他就是汉军的首领,正是他的手下将儿子打伤。”但阿速台此刻眉头紧锁,只是望着营地处的唐军,沉声问道:“我族中妇孺可还安好?”
王璟若闻言轻笑:“除了个别不听话的掉了脑袋外,别的都在此处。不过他们的生死,皆取决于你一念之间。”说罢向后挥挥手。
唐军军士们猛地挑开帐篷,数百妇孺如受惊的羊群般挤作一团。孩童的啼哭、女人的啜泣在风中飘散,望向对面族人的目光中满是惊惧之色。
阿速台木华此时已经看到,在那些帐篷周围被堆满了木柴石炭,每个帐篷边都有十数名唐军军士正举着火把,恐怕他只要有些许反抗的举动,那些火把便将落到柴堆之上,将帐篷里的人化为灰烬。
“啊——!”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身旁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嚎叫,原来敌鲁此时早已按捺不住,火光中他清楚地看到,最前面的帐篷之中正有他的妻子和幼子,看着二人惊恐的模样,他心如刀绞,于是跃马而出,挥着马刀向王璟若冲来。
王璟若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随后向后方挥挥手,最前面帐篷边上的唐军军士立即将手中火把丢到了柴堆之上,只见那顶帐篷瞬间化作火球,烈焰如毒蛇般窜上穹顶。里面的妇孺顿时发出尖厉的惨叫,向着帐门冲来,但高达丈许的火焰阻断了他们逃生的去路,而热浪扭曲了空气,将他们凄厉的惨叫撕成碎片。偶尔有一两个几个火人挣扎着冲出,随即便被等在一旁的唐军军士砍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