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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峡的罡风卷着血腥,将陈泥的怒吼与刀锋的嘶鸣送往战场每一个角落。他与三百陷阵营老兵,如同一块烧红的顽铁,死死嵌入蛮族王牌军阵之中。

“血狼卫”的悍勇远超普通蛮兵,他们双目赤红,似乎激发了某种狂暴秘术,双刃战斧挥舞起来带起血色残影,力大势沉,甚至能与陷阵营老兵的精钢横刀硬撼而不落下风。而“披毛犀骑”的冲击更是可怕,沉重的铁矛借着凶兽冲锋的惯性,轻易就能洞穿铁甲,将人挑起、甩飞。

战斗瞬间进入最惨烈的肉搏绞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鲜血浸透了冻土,又被踩踏成暗红色的泥浆。陷阵营老兵的战斗技艺和默契配合在此时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三人一组,背靠背迎敌,一人格挡,一人突刺,一人补刀,将个人勇武与战阵之力结合到极致。但蛮族王牌的数量和个体蛮力毕竟占据优势,战圈在缓慢而坚定地被压缩。

陈泥身处锋矢最前端,承受的压力最大。他已斩杀了至少二十名血狼卫和五骑披毛犀骑,自身亦多处挂彩,玄黑铁甲上布满凹痕和裂口,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血。暗金色的纹路在体表明灭不定,每一次爆发力量斩敌,纹路便明亮一分,消耗也加剧一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初醒的神魔之力并非无穷无尽,如此高强度的鏖战,正在迅速逼近他的极限。

但他不能退。身后是三百同生共死的兄弟,是黑风峡岌岌可危的防线,是鹰扬堡内刚刚安顿下来的乡亲,更是……那隐约从远方传来的、石蛋微弱而坚韧的脉动。

那脉动如同黑暗中的一缕微光,冰冷战场下的一丝暖意,让他在极致的杀戮与疲惫中,保持着心核深处那点不灭的清明。

“将军!左侧!”一名老兵嘶声提醒。

陈泥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向后斩出,“破军”刀锋精准地格开一杆刺向他后心的铁矛,刀身传来的巨力让他手臂一麻。偷袭的披毛犀骑狞笑着催动坐骑,独角朝他猛撞而来!

千钧一发,陈泥脚下发力,身形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犀角,同时左手握拳,暗金纹路瞬间汇聚,一拳轰在披毛犀厚重的侧腹骨甲上!

“咚!”沉闷如擂鼓的巨响!那披毛犀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庞大的身躯竟被这一拳打得横移数尺,侧腹骨甲碎裂,鲜血飙射!背上的骑兵也被震得跌落尘埃,随即被旁边一名陷阵营老兵补刀斩杀。

但陈泥也因这强行爆发的一拳,脸色一白,胸口气血翻腾,左拳皮肤崩裂,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

“呜——嗷——!!!”

蛮族中军方向,那面狰狞狼头王旗下,传来一声悠长、苍凉、带着原始蛮荒气息的号角长鸣!不同于之前的冲锋号角,这声长鸣中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脚下大地产生了共鸣。

随着号角声,战场上所有蛮族,无论是正在厮杀的还是后方待命的,动作都为之一顿,眼中狂热之色更盛,甚至隐隐泛起一丝土黄色的光芒。他们脚下的地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黄光流转而过,注入他们体内。蛮族战士的气息陡然增强了一截,疲惫感大减,伤口流血似乎也缓慢了一些!

“是蛮族萨满的‘大地战歌’!”一名见识广博的老兵骇然道,“能暂时勾连地脉,强化战士!”

紧接着,蛮族军阵再次分开,三名装束奇特的蛮族老者缓缓走出。他们身穿绘满扭曲符号的兽皮长袍,头戴插满各色羽毛和兽骨的冠冕,手中分别持着骨杖、石鼓和兽牙项链。正是蛮族中地位尊崇的萨满祭司!

为首那名手持骨杖的老萨满,脸上涂抹着黑白相间的油彩,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战场中央浑身浴血、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陈泥,口中念念有词。

他猛地将骨杖顿地!

“咚!”

以骨杖顿地处为中心,一圈土黄色的涟漪急速扩散开来,瞬间扫过整个战场!这涟漪并无攻击性,却让所有蛮族战士如同打了鸡血,吼声震天,攻势再猛三分!而被涟漪扫过的陷阵营老兵,却感到脚下一沉,仿佛地面变得粘稠,移动和发力都受到了无形的阻碍!

“重力术?!还是地脉干扰?”陈泥心中一沉。这些蛮族萨满果然有些门道,虽不及黑煞门邪修诡异阴毒,却更贴近原始的自然之力(尽管被他们以血腥仪式扭曲运用),正克制他们这种依靠阵型和地面发力的步卒!

形势急转直下!原本就苦苦支撑的陷阵营,在蛮族战力增强、己方受制的情况下,防线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不断有老兵被狂暴的蛮兵砍倒,惨叫声接连响起。

陈泥心急如焚,目光扫向那三名萨满。必须先解决他们!否则今日恐怕真要全军覆没于此!

但三名萨满身处重重保护之中,身边环绕着最精锐的血狼卫,更有那面狼头王旗下的蛮族统帅虎视眈眈。想要斩首,难如登天!

就在陈泥咬牙,准备不顾一切再次爆发,尝试强行突破时——

那股来自遥远鹰扬堡的、石蛋的微弱脉动,突然变得清晰了一瞬!

并非增强,而是……一种“同步”?仿佛石蛋的“心跳”,与脚下这片被蛮族萨满引动的大地,产生了某种极其隐晦、却本质更高的“共鸣”与……“压制”?

陈泥福至心灵,立刻将心神沉入体内那缕古老气息,尝试去“倾听”、去“引导”那远方的脉动!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是绝境中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

他放弃了强行突破的打算,反而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不顾周围刀光斧影,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与那遥远脉动的感应之中,并试图将自己“守护”、“破阵”的强烈意志,顺着那感应传递回去!

鹰扬堡,炼药静室。

琥珀色的“地胎”光膜,光华已完全内敛,变得温润通透,如同一枚巨大的、孕育着生命的玉石。内部,石蛋玉石般的身体轮廓清晰无比,胸膛规律起伏,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小铃铛、赵铁匠、叶郎中,乃至闻讯赶来的李婆婆、张镇长等人都屏息围在榻边,紧张地等待着。

突然,石蛋的眉头微微蹙起,仿佛在梦中遇到了什么困扰。紧接着,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动了!石蛋哥哥动了!”小铃铛激动地低呼。

赵铁匠浑身一震,虎目死死盯着儿子的手指,不敢眨眼。

就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石蛋胸口那一直稳定的淡黄色光晕和暗金韵律,骤然产生了奇异的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石子,又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而急切的呼唤!

“咔……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地胎”光膜上传来!

只见光膜表面,那些玄奥的天然纹路中心,出现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紧接着,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光膜!

“要出来了!”叶郎中低声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在所有人紧张而期待的注视下,布满裂纹的“地胎”光膜,无声无息地化作无数晶莹的光点,如同萤火般飘散、消融,露出了其中静静躺着的石蛋。

他缓缓地、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是往日的憨直明亮,而是变成了如同最纯净的、沉淀了万年时光的琥珀色,深邃、厚重,却又带着初生婴儿般的茫然。瞳孔深处,隐约有细密的、如同大地脉络般的纹路一闪而逝。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沙哑的、意义不明的气音。他尝试抬起手臂,动作有些僵硬迟滞,仿佛还不完全适应这具新生的身体。

“石蛋!我的儿啊!”赵铁匠再也忍不住,扑到榻边,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想要触摸儿子,却又怕碰碎了这如玉般的肌肤。

石蛋茫然地转动着琥珀色的眼眸,看向赵铁匠,那眼神里充满了陌生与困惑,仿佛在努力辨认着什么。过了好几息,那眸中的茫然才渐渐褪去一丝,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赵石蛋”的熟悉神采。他嘴唇翕动,用尽力气,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爹……?”

赵铁匠瞬间泪如雨下,紧紧握住儿子冰凉的手,连连点头:“哎!哎!爹在!爹在这儿!”

小铃铛也哭着扑到榻边:“石蛋师兄!你终于醒了!”

李婆婆在旁人的搀扶下走近,老泪纵横:“石蛋……好孩子……”

石蛋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眼中的神采一点点凝聚。他似乎想起了很多,又似乎遗忘了很多。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很奇特,轻飘飘却又沉甸甸,与脚下的大地有着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仿佛能“听”到土壤深处水分流动的细响,能“感觉”到远处山脉沉重的呼吸。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或者说,一种感应。来自极遥远的北方,充满了血腥、杀戮、疲惫、以及……一种与他血脉同源、却更加古老威严的意志在呼唤、在坚持、在苦战!

是陈泥!

石蛋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想要坐起,却因身体尚未完全协调而踉跄了一下。

“石蛋,别急!你刚醒,身体还弱!”叶郎中连忙扶住他。

“陈……泥……”石蛋沙哑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眼中充满了急切。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地髓核心和暗金薄片留下的印记仍在微微发热。他闭上眼睛,尝试着去感受、去回应那股遥远的同源呼唤。

他不懂什么高深的法门,只有最纯粹的本能,以及与大地新生的、无比紧密的联系。他将自己刚刚苏醒、还十分微弱的意识,混合着对陈泥毫无保留的信赖与焦急,如同水滴融入大地般,毫无保留地“注入”到身下的床榻,注入到鹰扬堡的地基,再顺着地脉那无形的网络,朝着北方,朝着黑风峡的方向,微弱却顽强地“流淌”而去!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用,他只知道,陈泥在苦战,在需要他。

黑风峡,战场。

就在陈泥闭目感应、尝试引导石蛋脉动,而蛮族萨满的“大地战歌”效果达到顶峰,陷阵营防线即将崩溃的刹那——

陈泥脚下的大地,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与“厚重”的震颤!

这震颤不同于蛮族萨满引动的、带有血腥与蛮荒意味的地脉共鸣。它更加精纯,更加“古老”,带着一种沉默的、包容的、却又无可抗拒的“稳固”意志!

那圈正在强化蛮族、迟滞陷阵营的土黄色涟漪,在这股微弱却本质更高的“纯净地脉脉冲”扫过时,如同遇到了克星,竟然剧烈波动起来,效果大打折扣!蛮族战士们身上的土黄光芒迅速黯淡,脚下粘稠的感觉也消散大半!

而陷阵营老兵们只感觉身上一轻,脚下的滞涩感消失,力量恢复顺畅!

虽然这变化只持续了短短两三息,效果也远不如萨满法术显着,但对于陷入绝境的陷阵营来说,这无异于雪中送炭,绝处逢生!

“破绽!”陈泥猛地睁眼,暗金色的瞳孔中精光爆射!他瞬间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战机!

“雷豹!锥形突击!目标萨满!”他暴喝一声,不再节省力量,体内残余的神魔之力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率先朝着那三名惊疑不定的蛮族萨满冲去!身后,反应过来的陷阵营老兵和刚刚整顿好的雷豹骑兵,也爆发出最后的怒吼,紧随其后,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蛮族萨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地脉干扰和随之而来的狂暴突击打乱了节奏,匆忙间想要再次施法或防御,却已经晚了。

陈泥的刀,如同死神的请柬,已然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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