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万籁俱寂。
清水镇沉浸在深秋的寒意中,只有零星几户人家的窗缝里还透出微弱的灯火。老槐树的枯叶在夜风中打着旋儿落下,发出沙沙的轻响。
镇北外围的密林中,五道黑影如同从泥土中钻出的恶鬼,悄无声息地集结。
黑魇暗红色的眼睛扫过身前的四名手下,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冰冷的杀意:“丑时三刻行动。黑鹰、黑蝠,你二人带三具‘阴煞傀’从西面佯攻,制造混乱,动静要大,务必把那些老兵都吸引过去。”
两名身形瘦削的煞修点了点头,眼中闪过残忍的光。他们从腰间取出三个拳头大小的黑色骷髅头,口中念念有词。骷髅头眼眶中亮起幽绿的火光,随即从他们手中飘起,落地的瞬间化作三具与成人等高、由黑色雾气凝聚而成的模糊人形,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
“记住,”黑魇继续道,“你们的目的只是牵制,不必死战。一炷香后,无论战况如何,立刻撤退至预定地点。”
“遵命!”黑鹰、黑蝠应声。
“黑狼、黑蝎,”黑魇看向另外两名气息最为凶悍的煞修,“随我从东侧潜入。据白日观察,目标所在的糕饼铺后方临河,防守相对薄弱。我们直取目标,得手即走。”
“是!”两名煞修舔了舔嘴唇,露出嗜血的笑容。
黑魇抬头望向镇中那间看似普通的糕饼铺方向,暗红眼眸中贪婪之色更浓:“荒古魔躯……今夜过后,便是我黑煞门囊中之物了。”
同一时刻,糕饼铺后院静室。
陈泥盘膝而坐,双眼紧闭,但周身气息却不像往日修炼时那般沉静。他的呼吸悠长而有力,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周遭的夜色都吸入肺腑;每一次呼气,又带着一丝灼热的白气。
他没有尝试冲击瓶颈,而是在调整状态。
体内,《神魔九劫躯》的法门以平时三分之二的速度缓缓运转,既不张扬,也不懈怠。气血在经脉中平稳流淌,却蕴藏着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他的心神如同张开的蛛网,覆盖着以糕饼铺为中心的方圆百丈区域。每一丝风动,每一片叶落,甚至远处清河潺潺的水声,都在他的感知中清晰呈现。
老刀已经带着人按照预定计划就位了。镇西的几处关键巷道里,埋伏着十五名最精锐的老兵,三人一组,占据有利地形。镇东临河一带,则由“独臂刘”带着五名老兵防守,看似薄弱,却是陈泥亲自交代过的重点——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陈泥从边关带回来的老兵共三十七人,除去部分伤残较重、主要负责后勤和训练的,能够参与一线战斗的有二十八人。今夜,他调集了二十人参与防御,剩下八人则分散在镇中各关键点,保护居民并作为预备队。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
丑时三刻。
“轰——!”
镇西骤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是刺耳的破空声、房屋倒塌的巨响、以及数道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野兽临死前的哀嚎。
“敌袭!西面!结阵——!”老刀沙哑的怒吼在夜空中炸响,随即是密集的弓弩发射声和兵器碰撞声。
几乎在西面混乱爆发的同时,镇东临河方向,三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河对岸的阴影中滑出,脚尖在水面轻点,竟如履平地般掠过数丈宽的河面,悄无声息地落在糕饼铺后方的河滩上。
正是黑魇与黑狼、黑蝎。
黑魇落地瞬间,暗红的目光便锁定了前方二十丈外那间透着微弱烛光的屋子——那是糕饼铺的后厨,与陈泥所在的静室仅一墙之隔。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令他垂涎的“荒古魔躯”气息,就在那屋子里,平稳,深沉,似乎对外面的混乱毫无察觉。
“上!”黑魇低喝一声,三人身形暴起,如同三道黑色利箭,直扑后厨!
然而就在他们冲至距离屋子不足十丈时——
“放!”
一声暴喝从侧面传来!
“嗖嗖嗖——!”
七八支特制的破甲弩箭从河滩旁的灌木丛中激射而出,角度刁钻,封死了三人前进的所有路线!弩箭上缠绕着淡淡的血红色煞气,正是老兵们以自身战场煞气蕴养过的“血煞箭”,对修士的护体灵力有极强的穿透性!
黑魇瞳孔微缩,身形在空中诡异一扭,竟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三支弩箭,同时袖袍一挥,一股漆黑如墨的煞气涌出,将另外两支弩箭卷入其中,瞬间腐蚀成一滩铁水。
但黑狼和黑蝎就没这么轻松了。黑狼怒吼一声,双臂交叉挡在身前,手臂上浮现出层层叠叠的黑色鳞片状纹路。“噗噗”两声,两支弩箭钉入他的手臂,虽然未能穿透,却让他前冲之势为之一滞。黑蝎更惨,她擅长速度而非防御,仓促间只避开要害,左肩被一支弩箭贯穿,闷哼一声,身形踉跄落地。
灌木丛中,“独臂刘”带着五名老兵跃出,呈扇形将三人围住。他们手中持着特制的短矛和盾牌,盾牌上刻着简单的防御符文,虽然简陋,却散发着同生共死的惨烈气息。
“果然有埋伏。”黑魇扫了一眼这些老兵,眼中闪过一抹不屑,“蝼蚁再多,也只是蝼蚁。黑狼、黑蝎,解决他们,十息。”
“是!”黑狼狞笑一声,双臂一震,将那两支弩箭震飞,伤口处黑气涌动,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低吼一声,身形膨胀三分,如同人形凶兽般扑向“独臂刘”。
黑蝎则从腰间抽出一对漆黑的短刺,身影一晃,化作数道残影,从侧翼袭向另外几名老兵。
战斗在瞬间白热化。
黑狼力大无穷,每一拳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地面被他踩出一个个深坑。“独臂刘”独臂持盾,死死顶在最前面,盾牌在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嘴角已经溢出鲜血,却一步不退。其余老兵则配合默契,两人一组,以短矛从侧面袭扰,给黑狼制造麻烦。
黑蝎身法诡谲,短刺如同毒蛇吐信,每一次出击都直奔要害。三名老兵围攻她,却只能勉强跟上她的速度,短短三息间,一人手臂被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另一人肋下中刺,鲜血染红衣襟。
“独臂刘!顶住!”一名满脸刀疤的老兵怒吼着,不顾一切地扑向黑蝎,用身体挡住她刺向同伴咽喉的一击,短刺穿透他的胸膛,他却死死抱住黑蝎的手臂,“动手!”
另外两名老兵红着眼,短矛狠狠刺向黑蝎!
黑蝎眼中厉色一闪,左手短刺反手划过,刀疤老兵的头颅滚落,但就这一耽搁,两支短矛已经刺到身前!她勉强扭身避开要害,一支短矛刺穿她的右腹,另一支划开她的大腿。
“找死!”黑蝎痛呼一声,周身黑气爆发,将两名老兵震飞。
另一边,黑狼已经将“独臂刘”的盾牌砸得变形,“独臂刘”整条独臂骨骼尽碎,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河滩的岩石上,生死不知。黑狼转身,一拳将一名扑上来的老兵胸膛打得凹陷,随即又抓住另一名老兵的头颅,狠狠掼在地上!
五名老兵,眨眼间只剩下两人还能站立,且个个带伤。而黑狼只是轻伤,黑蝎虽受伤不轻,却仍有战力。
黑魇自始至终没有出手,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那间静室。里面的气息,依旧平稳,仿佛外面的厮杀与己无关。
“真是沉得住气……”黑魇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那我就逼你出来。”
他不再理会残存的老兵,一步踏出,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静室的木门前。右手五指张开,指尖凝聚出五道漆黑如墨、不断扭曲旋转的煞气尖锥。
“黑煞破元锥!”低喝声中,五道黑锥同时轰向木门!
这一击,足以将整间屋子夷为平地!
就在黑锥即将触及木门的刹那——
“轰!!!”
木门从内部爆碎!
不是被黑锥击碎,而是被一股更加狂暴、更加古老、更加蛮横的力量从内部轰碎!木屑纷飞中,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冲出,不闪不避,径直撞向那五道黑煞破元锥!
正是陈泥!
他周身没有灵力光芒,也没有煞气缭绕,只有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光泽覆盖在皮肤表面。他就这样以肉身,硬撼黑魇的杀招!
“找死!”黑魇眼中闪过惊愕,随即是冷笑。黑煞破元锥专破护体灵力,腐蚀血肉,就算体修也不敢硬接——
“砰砰砰砰砰——!”
五声闷响几乎同时炸开!
五道黑煞破元锥结结实实地轰在陈泥的胸膛、肩头、手臂上!漆黑的煞气疯狂侵蚀、旋转、试图钻入他的体内!
陈泥身体剧震,前冲之势硬生生被阻住!那层暗金色的光泽在煞气侵蚀下剧烈波动,皮肤表面出现五道焦黑的痕迹,最深的一处几乎见骨!黑煞之气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往他体内钻去,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冰寒刺骨的麻痹感!
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体内气血疯狂运转,《神魔九劫躯》的法门催动到极致,与入侵的黑煞之气激烈对抗!与此同时,他的拳头依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轰到了黑魇面前!
这一拳,朴实无华,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的力量,以及一种仿佛要打破一切束缚、碾碎一切阻碍的霸道意志!
黑魇脸色微变!他能感受到这一拳中蕴含的恐怖力量,那绝非普通体修所能拥有!仓促间,他双掌叠加,在身前布下七层漆黑如墨的煞气护盾,每一层都足以抵挡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
“咚——!!!”
拳盾相撞,发出如同巨锤擂鼓般的沉闷巨响!
第一层护盾,碎!
第二层,碎!
第三层,碎!
……
陈泥的拳头势如破竹,一连击碎六层护盾,在第七层护盾前才彻底停滞!拳劲未消,恐怖的冲击力透过护盾传来,黑魇闷哼一声,身形向后滑退一丈,脚下犁出两道浅沟!
静。
河滩上的厮杀都因这石破天惊的一拳而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黑狼和黑蝎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屹立在破碎木门前的身影——他赤着上身,露出精悍如钢铁浇铸的肌肉,皮肤上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在夜色中若隐若现,胸口和手臂上五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黑气缭绕,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冰冷如刀。
硬接堂主的黑煞破元锥而不死?一拳逼退堂主?!
这……这真的是情报中那个只是体质特殊、需要小心应对的目标吗?!
陈泥缓缓收回拳头,目光扫过河滩。
他看到生死不知的“独臂刘”,看到身首异处的刀疤老兵,看到胸膛凹陷的同伴,看到仅存两名浑身浴血却依然持矛而立的老兵……
他的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体内,那停滞已久的瓶颈剧烈震颤,却始终无法突破。黑煞之气的侵蚀让他气血运转滞涩,伤势在加重。
但他不能退。
身后就是糕饼铺,就是李婆婆,就是清水镇!
“你们……”陈泥开口,声音沙哑,“都该死。”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动了!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黑魇,而是——黑狼!
黑狼只觉眼前一花,那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面前!他甚至没看清对方如何动作,一只覆盖着暗金光泽、带着淋漓鲜血的拳头就在瞳孔中急速放大!
“吼!”黑狼狂吼,双臂交叉,黑色鳞纹瞬间覆盖全身,他将防御提升到了极致!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炸响!
黑狼那足以硬抗血煞箭的双臂,在这一拳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左臂当场折断!拳头去势稍减,依旧结结实实地轰在他的胸膛!
“噗——!”
黑狼整个人倒飞出去,胸骨塌陷,人在空中便狂喷鲜血,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一时爬不起来。
一拳,重创筑基后期的体修煞修!
黑蝎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想逃,但陈泥的速度更快!他脚下一蹬,河滩的砂石炸开一个浅坑,身形如电,瞬间追上黑蝎,右手五指张开,如同铁钳般扣住她的后颈!
“不——!”黑蝎凄厉尖叫,反手短刺刺向陈泥的咽喉。
陈泥不闪不避,左手随意一拍,“铛”的一声,那对品阶不俗的短刺竟被拍得弯曲变形!随即五指发力——
“咔嚓!”
黑蝎的脖颈被硬生生捏碎,尖叫声戛然而止,尸体如同破布般被丢在地上。
从陈泥破门而出,到重创黑狼、击杀黑蝎,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但陈泥也付出了代价。强行催动力量,让伤口崩裂得更厉害,黑煞之气的侵蚀也越发深入。他单膝跪地,大口喘息,鲜血从嘴角溢出。
黑魇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暗红的眼眸中再无忌惮,只剩下凝重与……一丝被激怒的暴戾。
“好!好一个荒古魔躯!果然够硬!”黑魇缓缓开口,声音嘶哑,“但你以为,凭这就能挡住我?”
他双手缓缓抬起,周身黑气如同沸水般翻涌起来,一股远比之前强大数倍的阴冷、邪恶、暴戾的气息冲天而起!他裸露皮肤上的那些暗红色纹路开始发光、蠕动,仿佛活了过来,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陈泥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攀升,已经隐隐触摸到了结丹的门槛!这是一个真正的强敌。
而他自己,瓶颈依旧,伤势加重,黑煞之气在体内肆虐。
但他缓缓站起,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
“来。”
一字吐出,战意依旧。
黑魇不再废话,身形一晃,化作三道残影,从三个方向同时攻向陈泥!每一道残影都施展不同的招式,或爪、或掌、或指,但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腐蚀万物的黑煞之气!
陈泥将《神魔九劫躯》的前四个基础姿势运用到极致,配合从战场厮杀中磨炼出的搏杀技巧,与黑魇硬撼。他的力量、速度、防御都强得离谱,但黑魇的煞气太过阴毒,每次碰撞,都有黑气试图钻入他体内,加重他的伤势。
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交手数十招。河滩上坑坑洼洼,一片狼藉,连不远处的清河都被激荡的气劲掀起阵阵波涛。
陈泥身上又添了数道伤口,最深的一处在左肋,是被黑魇一记“黑煞透骨爪”擦过,留下了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伤口处黑气缭绕,不断侵蚀血肉,传来阵阵刺痛和麻痹感。但他恍若未觉,战意反而越发高昂。
黑魇也不好受。他胸口挨了陈泥一记重拳,虽然有煞气护体,依旧气血翻腾,内腑受创。更让他心惊的是,陈泥的顽强远超想象,明明伤势越来越重,却越战越勇,那双眼睛中的金红光芒越来越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觉醒。
“不能拖了!”黑魇心中发狠。他能感觉到,镇西那边的战斗声正在减弱,老刀很可能已经解决了黑鹰和黑蝠,正在赶来。一旦被这些老兵缠住,虽然不怕,但恐生变故。
他猛然后撤数步,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周身的黑红煞气疯狂涌向他的双手,凝聚成一个不断旋转、散发出毁灭波动的漆黑光球!光球内部,隐约可见无数扭曲哀嚎的鬼脸!
“黑煞秘法·百鬼噬魂!”黑魇狞笑着,将光球推向陈泥!
这一击,几乎抽掉了他三成煞气,威力堪比结丹初期修士的全力一击!光球所过之处,地面被犁出一道焦黑的沟壑,空气中响起无数凄厉的鬼哭之声,直冲神魂!
陈泥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这一击的恐怖,硬接必死!
但他身后就是糕饼铺,就是李婆婆!
“啊——!!!”陈泥仰天长啸,体内气血疯狂燃烧!瓶颈在极致压迫下剧烈震颤,却依旧没有突破!他双拳齐出,将全身力量凝聚于一点,迎向那恐怖的百鬼噬魂光球!
“轰——!!!”
双拳与光球相撞!
刺目的黑光爆发,将整个河滩照得如同白昼!
陈泥如遭雷击,双臂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糕饼铺的后墙上,墙壁轰然倒塌,将他埋在废墟之中!
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双臂软软垂下,显然已经骨折。胸前、腹部更是血肉模糊,黑气疯狂侵蚀。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力量封住了他的经脉,让他动弹不得。
黑魇也不好受,施展百鬼噬魂后,他气息萎靡,脸色苍白,显然消耗极大。但他强撑着,一步步走向废墟。
“咳咳……”陈泥咳出几口黑血,看着逼近的黑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就在这时——
“主子——!”老刀带着剩下的十余名老兵终于赶到!他们浑身浴血,显然经过一番苦战才解决了西面的敌人。看到陈泥的惨状,所有人都红了眼。
“杀——!”老刀怒吼一声,带着老兵们不顾一切地冲向黑魇!
“蝼蚁!”黑魇眼中闪过不耐,袖袍一挥,一道黑色旋风席卷而出,将冲在最前面的三名老兵掀飞出去,撞在远处的树上,生死不知。
但老兵们悍不畏死,前赴后继!
黑魇虽然实力远超他们,但消耗过大,又被陈泥重创,一时间竟被这些老兵以命换命的打法拖住了。
陈泥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
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黑魇的目标是他,只要他被抓,黑魇就不会再对小镇和这些老兵下杀手——至少不会立刻下杀手。
“老刀……”陈泥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老刀回头,看到陈泥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
“不!主子!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老刀嘶吼道。
“听令!”陈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上婆婆……和所有镇民……撤离!去北境边军……找李侯爷!”
“主子!”
“这是命令!”陈泥死死盯着老刀,“活着……才能报仇!”
老刀虎目含泪,看着重伤垂死的陈泥,又看了看还在拼死冲杀、不断倒下的兄弟们,终于一咬牙。
“撤!带上还能动的兄弟,组织镇民撤离!”老刀吼道。
剩下的老兵们闻言,虽然不甘,却军令如山,开始且战且退。
黑魇见状,冷哼一声,却没有追击。他的目标始终是陈泥。他一步步走到废墟前,看着被埋在瓦砾中、动弹不得的陈泥,眼中闪过贪婪与得意。
“荒古魔躯……终于到手了。”黑魇伸出手,点在陈泥的额头,一道黑气涌入,彻底封住了陈泥的意识和行动能力。
陈泥最后看了一眼正在组织镇民撤离的老刀,看了一眼糕饼铺方向——李婆婆已经被两名老兵搀扶着,正哭喊着想要冲过来,却被死死拉住。
他闭上眼睛,意识沉入黑暗。
黑魇提起昏迷的陈泥,如同提起一件货物,转身没入夜色之中。
河滩上,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斑驳血迹。
老刀站在废墟前,看着陈泥被带走的方向,独眼中流下血泪。他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三个头。
“主子……您一定要活着……等我们回来!”
他起身,抹去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坚毅。
“快!组织所有人,立刻撤离!去铁壁关!”
夜色中,清水镇的居民们扶老携幼,在老兵们的组织下,仓皇而有序地撤离了这个他们世代居住的家园。
身后,小镇的灯火渐次熄灭,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清河水依旧潺潺流淌,仿佛在低声诉说着这个夜晚的血与火,离别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