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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五年,深秋的上海被一场连绵的秋雨裹住。法租界的霞飞路上,法国梧桐的叶子落了满地,被雨水泡得发胀,踩上去发出细碎的声响。沈清辞撑着一把乌木柄的黑布伞,站在圣玛利亚女校的礼堂后门,指尖攥着刚抄好的《雨巷》手稿,指节泛白。

今晚是赈灾义演,她作为学生会代表,要在中场朗读自己的诗作。后台乱哄哄的,穿西装的先生们在调试留声机,穿旗袍的太太们对着镜子补口红,还有几个穿学生制服的姑娘在排练合唱。沈清辞缩在角落,低头数着伞面上滚落的雨珠——她天生怯场,一想到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喉咙就发紧。

“需要帮忙吗?”

温润的男声混着雨丝飘过来。沈清辞抬头,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男人穿一件深灰色长风衣,领口别着一枚银质钢笔夹,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却没乱了半分斯文气。他手里提着一个棕色皮箱,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肩头沾着细碎的雨珠。

“我……我没事。”沈清辞慌忙把手稿往身后藏,脸颊发烫。她认得这张脸,上周在《申报》的社会版见过——留洋归来的外科医生陆景明,刚接掌了仁济医院的外科,据说医术精湛,还常常免费为贫苦百姓看病。

陆景明的目光落在她攥得发皱的手稿上,嘴角弯了弯:“是要上台朗诵?我刚才在门口听学生说,今晚有位沈小姐的诗做得极好。”

“先生谬赞了。”沈清辞的声音细若蚊吟,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旗袍下摆。她穿了件月白色的素面旗袍,领口绣着几枝腊梅,是母亲亲手绣的。

“我不是恭维,”陆景明从皮箱里拿出一个锡制药盒,“刚才在后台看到你脸色不好,这里有薄荷糖,含一颗能定定神。”

锡盒打开,里面是透明的玻璃糖纸,包着小小的薄荷糖。沈清辞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清凉的气息瞬间窜进鼻腔,让她紧绷的神经松快了些。这时,报幕员喊她的名字,她猛地站起来,手稿“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陆景明弯腰帮她捡,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他把稿纸理整齐递回来,轻声说:“别怕,就当是念给雨听。”

沈清辞握着温热的手稿跑上台,聚光灯打在脸上时,她下意识地往台下看。陆景明就站在后排的阴影里,手里还提着那个棕色皮箱,正对她做了个鼓励的手势。那一刻,她忽然不紧张了,清润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开,混着窗外的雨声,竟有了几分《雨巷》里的缠绵。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地

结着愁怨的姑娘……”

下台时,雨已经停了。陆景明还在原地等她,手里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刚淋了雨,喝点暖的。”

沈清辞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搪瓷,心里也暖烘烘的。远处传来电车叮叮当当的铃声,教堂的尖顶在暮色里镀上一层金边。她忽然觉得,这个深秋的夜晚,因为这场相遇,变得格外温柔。

一周后,沈清辞在静安寺的“老大昌”咖啡馆见到了陆景明。他穿了件浅灰色西装,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一本英文版的《柳叶刀》杂志,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陆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沈清辞坐下时,侍者正好送来她点的柠檬水。上次义演结束后,他托学生会的同学转来一张字条,约她今天见面。

陆景明合上杂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那天听你朗诵《雨巷》,想起我在巴黎时读过的几首象征派诗歌,或许你会喜欢。”

信封里是几页打印的诗稿,是波德莱尔的《恶之花》选段,旁边还有他用钢笔做的批注,字迹清隽,偶尔有几个法语单词,旁边标注着中文释义。沈清辞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他写着:“诗里的忧愁,该像手术刀一样,剖开来看才见真章。”

“多谢陆先生。”她指尖抚过字迹,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那些医学典籍,总觉得和眼前的诗稿有种奇妙的呼应。

“叫我景明就好。”陆景明给她添了些柠檬水,“我听你们校长说,你在研究晚清女性文学?”

“是,”沈清辞眼睛亮了些,“尤其是秋瑾先生的诗,‘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每次读都觉得心潮澎湃。”

陆景明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许:“乱世里的文字,最见风骨。我在国外时,常听人说中国女性保守怯懦,他们该读读秋瑾的诗。”

两人从诗歌聊到时局,从巴黎的咖啡馆说到上海的弄堂。沈清辞发现,陆景明虽然是医生,却对文学有着极深的理解,他说起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竟能从人性剖析谈到社会变革,让她耳目一新。

临走时,陆景明递给她一个小小的铜制书签,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丁香花:“上次听你读《雨巷》,总觉得该有个像样的书签。”

沈清辞接过书签,指尖触到冰凉的铜面,上面还留着他的温度。走出咖啡馆时,街对面的百乐门正放着爵士乐,穿旗袍的舞女倚在门口招揽客人,与旁边报摊上“华北危急”的号外形成诡异的和谐。

“最近时局不稳,”陆景明忽然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仁济医院的电话,有任何事,随时打给我。”

沈清辞捏着那张印着“陆景明 外科主任”的名片,看着他转身走进电车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带着钢笔和手术刀的男人,心里藏着比诗稿更柔软的东西。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开始通过书信往来。沈清辞会寄去她新写的散文,字里行间是沪上的烟雨、弄堂的叫卖、女校里的趣事;陆景明则会回赠他翻译的医学小品,偶尔夹杂着几句对时局的感慨,有时还会附上一片干枯的银杏叶,说是从医院后院的老树上摘的。

有一次,沈清辞在信里抱怨父亲逼她学绣花,说指尖被针扎得都是小洞。没过几天,她收到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几卷进口的细棉线,还有一张字条:“试着绣朵丁香吧,比牡丹省力气。”落款是陆景明,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丁香花苞。

沈清辞对着那个花苞笑了半天,真的拿起绣花针,在素色的手帕上绣起丁香来。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女红都要用心。

腊月二十三那天,沈清辞去贫民窟做调查,想写一篇关于底层女性生活的报道。傍晚时起了风雪,她在弄堂口摔了一跤,脚踝肿得像馒头,冻得浑身发抖时,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面前。

陆景明从车里下来,穿着驼色大衣,围巾上沾着雪花:“我去医院送会诊单,刚好路过。”他不由分说把她扶上车,车里暖气很足,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却让她莫名安心。

到了仁济医院,他亲自给她处理伤口,指尖触到她脚踝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这里有积液,要抽出来。”他拿着针管,眼神专注,“可能有点疼,忍一忍。”

沈清辞咬着唇没作声,却在他低头时,看到他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雪花,像落了一层霜。处理完伤口,他给她裹上厚厚的纱布,又拿出一瓶药油:“每天揉三次,别沾冷水。”

“多谢你,景明。”她看着他收拾器械,忽然发现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红绳,系着个小小的银质十字架。

“我母亲是教徒,”他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十字架,“她临终前说,医者的手,既要拿手术刀,也要握得住信仰。”

那天之后,沈清辞的脚踝恢复得很慢,父亲便取消了她去苏州过年的计划,让她留在上海看家。除夕夜,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对着一桌冷掉的年夜饭发呆时,门铃响了。

陆景明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食盒,头发上还带着雪粒:“医院值班的护士们凑了桌年夜饭,我多做了些,想着你或许一个人。”

食盒里是四菜一汤:清蒸鱼、红烧肉、炒青菜,还有一碗当归乌鸡汤,冒着热气,药香混着肉香,暖得人鼻尖发酸。“我看你上次摔了之后脸色不好,加了点当归补气血。”他把菜端出来,又从包里拿出一瓶红酒,“朋友从波尔多带来的,不算失礼。”

两人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就着跳动的火光吃饭。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偶尔有烟花在夜空炸开,映得他眼里亮晶晶的。“我在巴黎过过三个年,”他喝了口红酒,“最想念的就是家里的药香,母亲总说,药香里有烟火气。”

“我母亲去世得早,”沈清辞轻声说,“父亲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我偏想学那些新学问。”她拿起一块红烧肉,忽然笑了,“其实我偷偷学过骑马,还摔断过胳膊,到现在他都不知道。”

陆景明看着她眼里的狡黠,忍不住笑起来:“我在伦敦时,为了看一场肖邦音乐会,旷了教授的课,被记了大过。”

壁炉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红酒的醇香混着药汤的暖香,在空气里酿成一种奇异的甜。沈清辞忽然发现,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医生,说起往事时,眼里会泛起少年人的光。

快到子时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布包:“给你的新年礼。”是一对银质耳环,坠子是小小的柳叶形状,打磨得光滑温润。“我问过首饰店的师傅,说这种款式不张扬,适合你。”

沈清辞捏着耳环,忽然想起他说过“医者的手要握得住信仰”,原来这双手,也能打造出这样温柔的物件。她抬头时,正对上他带着期待的目光,壁炉的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新年快乐,清辞。”他的声音低沉,像壁炉里烧红的炭,带着灼人的温度。

“新年快乐,景明。”她轻声回应,感觉脸颊比壁炉里的火还要烫。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把夜空染成五彩斑斓的调色盘。沈清辞忽然觉得,这个没有家人陪伴的除夕,因为有了药香和他,变得格外温暖。

开春后,时局越发紧张。日军在华北增兵的消息天天登在报纸头版,学生们组织了请愿游行,沈清辞作为学生会代表,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

三月十五日那天,游行队伍在火车站广场遭到镇压,混乱中有人推了沈清辞一把,她撞在石柱上,额头磕出个口子,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模糊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冲过来,把她护在怀里。

是陆景明。他不知从哪里赶来,白大褂上沾了血,左臂被流弹擦伤,却死死抱着她,用身体挡住飞来的石块。“别怕,我带你走。”他的声音发紧,却异常坚定。

他把她带到医院的急救室,亲自给她缝伤口。“要缝四针,”他拿着弯针,眼神却有些飘忽,“清辞,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不怪你。”沈清辞看着他颤抖的指尖,忽然伸手按住他的手,“我没事,真的。”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失态。缝合的时候,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在操作,额头上渗着冷汗,比自己受伤时还要紧张。处理完伤口,他坐在床边,看着她包扎好的额头,忽然说:“跟我走吧,清辞。”

“去哪里?”她愣住了。

“去昆明,”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仁济医院要迁去西南,我已经申请了随行。那里虽然艰苦,但至少远离战火。”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却又迅速沉下去:“我父亲不会同意的。他已经给我定下亲事,是苏州张家的公子,下个月就要订婚。”

陆景明的手僵住了,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是那个做丝绸生意的张家?”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是。”她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父亲说,乱世里,只有门当户对的婚姻才能安稳。”

那天之后,陆景明有半个月没联系她。沈清辞的额头拆线时,留下浅浅的疤痕,像条细小的蜈蚣。她摸着疤痕,总觉得那里不仅有伤口,还有什么东西碎了,再也拼不回去。

三月底的一个傍晚,她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信封上盖着医院的邮戳。里面只有一张处方笺,上面用拉丁文写着几味药,末尾却用中文写着:“春风虽恶,吹不散丁香结。”

沈清辞把处方笺捂在胸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窗外的白玉兰开得正盛,花瓣被风吹得满地都是,像一场盛大的告别。

四月中旬,日军轰炸了上海南站。沈清辞的父亲在混乱中受了重伤,送到仁济医院时,刚好是陆景明值班。

手术室外,沈清辞穿着一身素黑旗袍,手里攥着张家送来的订婚帖,边缘已经被汗水浸透。陆景明走出手术室时,白大褂上全是血,摘下口罩的瞬间,她看到他眼底的红血丝。

“手术很成功,但还需要观察。”他声音沙哑,递给她一杯水,“你父亲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照顾好你。”

沈清辞的手抖得厉害,水洒了一地。“他知道了?”她想起那些往来的书信,那些藏在《恶之花》里的心事,或许父亲早就看在眼里。

陆景明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质怀表:“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是庚子年死的,死在保卫大沽口的炮台上。”他打开怀表,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眉眼和他很像。

“我留洋学医,本来想救死扶伤,可现在才明白,医能救人,救不了国。”他合上怀表,递给沈清辞,“清辞,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他给你定亲,是怕自己走后没人护着你。但他说,你的笔,不该只写风花雪月,更该写这乱世里的人。”

三天后,沈父还是走了。临终前,他拉着沈清辞的手说:“张家的亲事……你自己做主。记住,沈家的女儿,骨头要比珍珠硬。”

安葬了父亲,沈清辞退了张家的婚事,把所有细软都换成了盘缠。她去找陆景明时,他正在打包医院的器械,见她背着帆布包,愣了一下。

“我跟你去昆明。”她拿出那只怀表,放在他手里,“我父亲说,我的笔该写乱世里的人,那我就该去最乱的地方,写最真的事。”

陆景明的眼里瞬间蓄满了光,他紧紧握住怀表,也握住了她的手。“好。”他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们一起去。”

五月初,他们跟着医院的队伍出发了。坐了三天火车,又换了五天汽车,最后只能靠步行。沈清辞的旗袍早就磨破了,换上了粗布褂子,脚上起了水泡,却从没喊过一句累。陆景明总是走在她身边,帮她背行李,晚上宿在破庙里,就给她讲巴黎的故事,讲塞纳河上的桥,讲先贤祠里的雕塑,仿佛这样就能忘了路途的艰苦。

有天晚上,他们在山坳里歇脚,陆景明给她处理脚上的水泡,忽然说:“等抗战胜利了,我带你去巴黎。”他低头吹了吹她的伤口,“去看埃菲尔铁塔的日落,去莎士比亚书店读诗,好不好?”

“好。”沈清辞看着他被油灯映红的侧脸,把那句“其实去哪里都好”咽回了肚里。山风吹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有人在低声吟唱,又像无数乱世里的灵魂,在夜色里彼此呼应。

到昆明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仁济医院在城外租了个祠堂,改成临时病房,陆景明成了外科负责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常常在手术台边站十几个小时。

沈清辞在附近的师范学校找了份教国文的工作,课余时间就去医院帮忙,给伤员读报,帮护士抄写病历,偶尔也写些报道,寄回上海的报社,笔名就叫“丁香”。

他们住的地方是间土坯房,隔壁是药房,整天弥漫着药味。陆景明每次从手术室回来,都累得倒头就睡,却总会在睡前给她倒杯热水,放在床头。沈清辞知道他胃不好,每天早上都会在他白大褂口袋里塞块姜糖,是她用偏方做的,据说能暖胃。

十二月的一天,日军轰炸了昆明。防空警报响起时,沈清辞正在给伤员读信,陆景明冲进来把她拉进防空洞,自己却转身要回去:“还有台手术没做完,病人不能等。”

“你不要命了?”沈清辞拽着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肉里。

“我是医生。”他掰开她的手,眼神里有种她从未见过的决绝,“清辞,你记住,医者的战场,就在手术台。”

炸弹在祠堂附近炸开时,沈清辞在防空洞里抖得像筛糠。不知过了多久,陆景明回来了,白大褂被弹片划了道大口子,脸上沾着灰,却笑着说:“手术成功了,是个小男孩,他母亲说,要叫他‘念安’,思念的念,平安的安。”

那天晚上,沈清辞在他怀里哭了很久,像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哭出来。他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很轻:“等抗战胜利了,我们就去种一院子丁香,好不好?你写你的文章,我给人看病,再也不分开。”

“嗯。”她把脸埋在他胸口,闻着那熟悉的药香,忽然觉得,乱世里的承诺,哪怕只有一句,也足够支撑人走过漫漫长夜。

转年春天,沈清辞在土坯房的窗台上种了盆丁香,是从城外山上挖来的野苗,瘦弱得像根草。陆景明每次下班回来,都会蹲在窗边看半天,给它浇水施肥,像照顾病人一样用心。

五月的一天,丁香开了第一朵花,淡紫色的,小小的,却香得惊人。沈清辞把它摘下来,别在陆景明的白大褂口袋上。那天他有台大手术,走出病房时,护士们都笑着说:“陆医生今天带了春天来。”

手术结束后,他把那朵干枯的丁香夹进了随身携带的《外科学》里,夹在他最喜欢的那一页——关于战地急救的章节。

民国三十四年八月十五日,日本宣布投降的消息传到昆明时,沈清辞正在给学生们讲《诗经》里的“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操场上忽然响起震天的欢呼,她跑出教室,看到陆景明从医院跑来,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手里挥舞着一张报纸,像个孩子一样笑着。

“清辞!胜利了!我们胜利了!”他把她抱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阳光落在他眼里,亮得像落了满地星辰。

那天晚上,全城的人都涌上街头,敲锣打鼓,放着鞭炮。陆景明拉着沈清辞的手,走在人潮里,从城东走到城西,走到脚底起泡都不觉得累。路过一家首饰店时,他忽然停下来,进去买了个小小的银戒指。

在翠湖边的柳树下,他单膝跪地,举着戒指,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发颤:“清辞,从霞飞路的雨巷到昆明的土坯房,我们走了八年。我没什么能给你的,只有这双手,既能拿手术刀,也能为你撑起一个家。你愿意……嫁给我吗?”

沈清辞看着他眼里的光,那光里有初遇时的温柔,有乱世中的坚守,还有对未来的期盼,像他们一起走过的这八年,苦过,痛过,却从未熄灭过。她伸出手,泪水落在戒指上,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我愿意。”她说,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他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起身时,他低头吻住她,带着淡淡的药香,混着湖面吹来的风,像酝酿了八年的酒,终于在这一刻,尝到了最醇厚的甜。

周围的人在欢呼,在歌唱,在拥抱,而他们只是望着彼此,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对方眼里的光。沈清辞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除夕夜,他带来的那碗当归乌鸡汤,药香里的烟火气,原来就是家的味道。

民国三十六年春天,沈清辞和陆景明回到了上海。仁济医院在原址重建,陆景明成了院长,沈清辞则在圣玛利亚女校当了国文老师,继续写着那些关于乱世与坚守的文字。

他们在霞飞路附近租了套公寓,阳台上种满了丁香,每年春天都开得如火如荼。陆景明依然保持着留洋时的习惯,在书房里放着《恶之花》和《外科学》,两本书并排放在书架上,中间夹着那朵干枯的野丁香。

一个深秋的午后,沈清辞整理旧物,翻出了那只银质怀表,是陆景明父亲留下的。她打开表盖,忽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是用极小的字体刻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民国二十五年深秋,雨巷遇丁香,此后岁月,药香与诗香,皆为一人。”

她拿着怀表走到书房,陆景明正在看医学期刊,阳光透过玻璃窗,在他鬓角新添的白发上镀了层金边。“你刻的?”她把怀表放在他面前。

他抬头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温柔:“当年在防空洞里刻的,怕你看到了笑话我矫情。”

沈清辞靠在他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忽然想起八年前那个逃难的夜晚,他说要种一院子丁香。如今,他们不仅有了满阳台的花,还有了一个家,一个在乱世里用爱和坚守筑起的家。

窗外的法国梧桐又落了叶,像当年初遇时的雨巷,却再也没有了那时的彷徨。远处传来电车的铃声,清脆得像首歌,唱着和平年代的安稳,也唱着两个灵魂,在沪上烟雨中,走过烽火,终于迎来的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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