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年正月刚过，汉市光谷科技园的雪还没化透，风裹着碎雪沫子扫过街道，把十五层的 “涛讯科技” 大楼衬得愈发扎眼。这栋刚落成半年的写字楼通体镶着银灰色玻璃幕墙，阳光照上去能映出云层的影子，楼体侧面的红色 LEd 屏滚动着 “科技创新?服务民生” 的标语，从街口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底层入口是两扇旋转玻璃门，门旁立着不锈钢导视牌，“1-10 层：涛讯科技；11-15 层：涛讯医疗设备事业部（筹）” 的字样用黑体字印得规整，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家不差钱的企业。
张涛站在旋转门旁的台阶上，身上穿的深灰色西装是意大利进口的，袖口绣着低调的暗纹，手里攥着个银灰色翻盖手机 —— 是去年托人从香港带的摩托罗拉 V998，在 2001 年的汉市，能用上这手机的老板没几个。他时不时抬腕看表，表盘是百达翡丽的经典款，是涛讯科技盈利后给自己买的第一块好表，不为炫耀，只为做事能更守时，反正张涛自己信了。
“涛子！这儿呢！” 街口传来刘建军的大嗓门，只见他从一辆黄绿色的富康出租车里钻出来，怀里抱着个印着 “楚江特产” 的帆布包，包口露出半截油纸 —— 里面裹着的是给张涛妈带的腊鱼，用楚江山上的松树柴熏的，表皮泛着深褐色的油光。刘建军踩着雪跑过来，帆布包往张涛手里一塞，冻得发红的手在嘴边哈着气：“你这楼也太气派了！我刚才跟司机师傅说‘去涛讯科技十五层’，师傅说‘哦！就是那栋能看见 LEd 屏的大楼吧？里头老板年轻有为’，我跟他说‘那是我兄弟’，你没见师傅那眼神，跟看财神爷似的，连计价器都忘了按！”
张涛笑着拍掉他肩上的雪，指尖触到刘建军棉袄上的棉絮 —— 那是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棉袄，还是前年张涛送他的。“建军哥，别站在外头冻着了，进去说。这楼里有暖气，温度调在 22 度，比你家的煤炉暖和多了。” 他拎着帆布包往旋转门走，门轴 “嗡嗡” 转着，把寒气挡在门外，刚踏进大堂，暖风吹得人瞬间松了口气。
大堂地面铺着米白色大理石，光脚踩上去都嫌滑，天花板上挂着水晶吊灯，灯光洒在前台的黑色花岗岩台面上，亮得能照见人影。前台坐着个穿浅灰色职业装的小姑娘，扎着低马尾，耳后别着支银色钢笔，正是刚入职三个月的小林。她见张涛进来，赶紧站起来，手里还握着个黑色 bp 机 —— 机身上贴着 “涛讯科技” 的 logo，是公司统一配发的，方便随时对接客户。
“张总，您回来了。” 小林的声音清脆，目光落在刘建军身上时顿了顿，礼貌地问，“这位是？”
“这是刘建军，我楚江来的兄弟，也是咱们医疗事业部的重要伙伴。” 张涛笑着介绍，“建军哥第一次来，你带我们去会议室，李经理应该到了。”
小林赶紧点头，从抽屉里拿出张访客登记卡：“刘先生，麻烦您登记一下姓名和联系方式，公司规定，外来访客都要登记 —— 您别介意，主要是为了安全。” 她递笔的时候，瞥见张涛手里的帆布包，好奇地多瞅了两眼，没好意思多问。
刘建军接过笔，一笔一划地填着信息，字写得方方正正：“不介意不介意，规矩就得守。我这包里是给张涛妈带的腊鱼，楚江的特产，生的，得蒸熟了吃才香，上次我媳妇蒸了块，我儿子一顿吃了半碗饭。” 他怕小林误会是熟的，特意解释了一句，逗得小林忍不住笑了：“刘先生真幽默，我妈也喜欢吃腊鱼，就是总说买不到正宗的。”
“下次我让我媳妇多熏点，给你带一块！” 刘建军爽快地说，把登记卡递回去，跟着张涛和小林往电梯间走。
电梯是三菱的，能载十二个人，内壁贴着镜面不锈钢，按钮面板是浅蓝色的，按下去会亮绿光。小林按了 “15”，电梯门缓缓关上，显示屏上的数字从 “1” 开始往上跳，“叮咚” 声很轻。刘建军盯着显示屏，小声跟张涛说：“涛子，这电梯比咱们楚江供销社的电梯稳多了，上次我去供销社买化肥，那电梯晃得跟要散架似的，吓得我攥着扶手不敢松。”
“现在哪还有供销社啊，早改成超市了。” 张涛笑着说，“这电梯是进口的，花了不少钱，就是为了让员工和客户舒服点。咱们医疗事业部刚起步，得有个好门面，才能让合作方放心。”
小林在旁边听着，心里暗暗佩服 —— 她入职时就听说，张总才二十岁就把涛讯科技做得风生水起，现在又要做医疗设备，连十五层的办公区都是按最高标准装修的，果然是年轻有为。
电梯 “叮咚” 一声，门刚打开，就听见走廊里传来 “哒哒” 的键盘声。走廊铺着浅棕色地毯，踩上去没声音，两侧的办公室门都是磨砂玻璃的，印着 “市场部”“采购部”“物流部” 的字样，门底下的缝隙透着暖光。每个办公室门口都放着个银色垃圾桶，旁边摆着盆绿萝，叶子绿油油的，看着就有生气。
“会议室在那边，第三个门。” 小林指了指走廊尽头，“张总，要是需要茶水，您叫我就行，我就在楼下前台。”
“好，辛苦你了。” 张涛点头，推开门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有二十来平米，中间摆着张椭圆形的实木会议桌，桌面光可鉴人，能映出天花板的吊灯。周围放着八把黑色真皮座椅，椅背上印着细微的 “涛讯科技” logo，是专门定制的。墙上没挂任何标识，只在一侧装了块白色投影幕布，另一侧放着台新的格力柜式空调，出风口 “呼呼” 地吹着暖风，温度刚好。窗边摆着张单人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放着套骨瓷茶具，是张涛特意从景德镇订的。
鹏城医疗器械厂的李经理正坐在会议桌旁，手里拿着个黑色公文包，包上的金属拉链闪着光。他穿的深蓝色西装是雅戈尔的，领带打得规整，见张涛进来，赶紧站起来，手里还握着个摩托罗拉手机 —— 跟张涛的款式不一样，是更商务的 V60。
“张总，可算见着你了！” 李经理握着张涛的手，力道不小，“我早上从鹏城飞过来，落地就直奔这儿，这十五层的办公区也太气派了，比我们厂的办公楼还高档，一看就是大企业的样子。”
张涛请他坐下，刘建军也跟着坐在旁边，把帆布包放在脚边 —— 他怕把腊鱼蹭到真皮座椅上，特意放得离自己远远的。“李经理，让你久等了。这位是刘建军，我在楚江的合作伙伴，去年就是他帮我代卖血压计，摸清了乡镇卫生院的需求，这次找你谈耗材采购，也得听他的意见。”
刘建军赶紧摆手：“我就是个跑腿的，主要还是张总眼光好。去年我跑了楚江十几个乡镇，卫生院的医生跟我说，最缺的就是一次性注射器和输液管，有的地方还在用玻璃注射器，煮了又煮，针尖都钝了，给老人打针的时候，老人疼得直咧嘴。”
李经理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掏出个注射器和输液管的样品 —— 注射器是 5ml 的，管壁上印着 “Gb -1995” 的国标编号，针头上套着蓝色保护套；输液管是带排气孔的，管壁透明，能看清里面的刻度。“张总，刘先生，你们说的情况我太清楚了。我们厂专门做基层医疗耗材，这些样品都是按最新国标生产的，无菌检测合格率 100%，上个月还被省卫生局评为‘优质产品’。你看这注射器的推拉杆，用的是医用级 pp 材料，推起来特别顺滑，不会卡壳；输液管的接头是螺旋式的，不容易漏液，乡镇医生用着方便。”
张涛拿起注射器，对着光看了看，管壁均匀，没有气泡：“李经理，我们这次要的量不小 —— 十万支注射器，五万包输液管。价格方面，咱们之前在电话里谈的是注射器 0.12 元一支，输液管 0.4 元一包，你看能不能再优惠点？我这是给乡镇卫生院供货，赚的不是快钱，是长期的口碑。”
李经理皱了皱眉，手指在会议桌上轻轻敲着：“张总，你这量确实大，但 0.12 元和 0.4 元已经是接近成本价了。你看这注射器的包装，是无菌独立包装；输液管的排气孔是专利设计，比普通输液管成本高 10%。不过，你是真心实意为基层做事，我也不能小气 —— 注射器 0.11 元一支，输液管 0.38 元一包，这是我能给到的最低价格。”
“成交！” 张涛立刻伸出手，“李经理，够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实在的人合作。物流方面，我需要你安排货车直接送到岳川省各个县的卫生院，运费我来出，只要能保证货物准时到，不耽误卫生院用。”
李经理笑着握手：“张总，运费不用你出！我们厂有专门的物流车队，跑岳川省的司机是老把式，熟悉各个县的路线，保证一周内送到。对了，我还带了检测报告，你看 ——” 他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这是省药监局的检测报告，还有咱们厂的生产许可证，都是最新的，你放心用。”
刘建军凑过去看了看，检测报告上盖着红色公章，字迹清晰：“李经理，你们这耗材确实靠谱。上次我在楚江遇到个经销商，卖的注射器是‘三无产品’，管壁薄得跟纸似的，一捏就变形，幸好没给卫生院送过去，不然就出大事了。”
李经理哼了一声：“那种黑心经销商就该被查封！我们厂做了十年耗材，从来不敢卖不合格的产品，要是砸了招牌，以后还怎么在行业里混？张总，你要是信得过我，以后岳川省的耗材采购，咱们长期合作，我给你留着最优惠的价格。”
张涛点头：“那是自然。我计划下半年再拓展几个邻省的市场，到时候耗材的需求量会更大，肯定优先跟你们厂合作。”
正说着，张涛的摩托罗拉手机响了，是前台小林打来的：“张总，沪城德信医疗的汤姆先生刚才打电话，说他今天下午三点会来公司，想跟你谈西门子代理权的事，问你有没有时间。”
张涛看了眼手表，现在是上午十一点：“让他来，我在会议室等他。” 挂了电话，他跟李经理解释：“汤姆是德信医疗的总经理，德国籍华人，之前跟西门子谈华中代理权，因为报价太低没成，现在听说我拿到了岳川省的全区域代理权，想来看看情况。”
李经理挑了挑眉：“这种人我见多了，眼高于顶，觉得乡镇市场没油水，只盯着一二线城市。张总，你别跟他客气，咱们做基层医疗，靠的是实实在在的需求，不是花架子。”
刘建军也跟着说：“就是！上次我在楚江遇到个做医疗设备的经销商，说乡镇卫生院‘穷得叮当响，赚不到钱’，结果没半年，他就因为没订单倒闭了。张总，你放心，咱们的耗材和设备都是乡镇需要的，肯定能做起来。”
张涛笑了笑，没再多说 —— 他心里有数，汤姆来无非是想抢城市市场的代理权，或者想压价合作，但岳川省的乡镇需求摆在这里，他不会轻易让步。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物流部的小王探进头来 —— 他穿着件蓝色工装，胸前别着 “涛讯科技” 的工牌，手里拿着个牛皮纸包裹：“张总，鹏城寄来的耗材样品到了，我给你送过来。”
小王走进来，把包裹放在会议桌上，瞥见李经理，赶紧打招呼：“李经理好！我是物流部的小王，上次你寄的样品就是我签收的，包装特别严实，一点没损坏。”
李经理笑着说：“小王，辛苦你了。下次送货的时候，记得跟司机说，要轻拿轻放，这些耗材都是易碎品，磕着碰着就用不了了。”
小王点头：“放心吧李经理，我都跟司机交代好了，还会盯着卸货，保证没问题。” 他又跟张涛说了几句物流安排，才转身出去，关门的时候特意放轻了力道，怕打扰他们谈话。
张涛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包注射器和输液管的样品，跟李经理带来的一样。他把样品递给刘建军：“建军哥，你带几包回去，给楚江的卫生院试试，要是好用，咱们就尽快安排发货。对了，你脚边的腊鱼 ——”
刘建军赶紧拿起帆布包：“这腊鱼是生的，我特意用油纸包了三层，你带回家让阿姨蒸熟了吃，放点生姜和料酒，香味能飘满整个楼。下次我再给你带点楚江的酱菜，配粥吃特别香。”
李经理笑着说：“刘先生，你这腊鱼看着就好吃，我家老婆子也喜欢吃腊味，下次你要是寄，能不能也给我带几条？我按市场价给你钱。”
“不用给钱！” 刘建军爽快地说，“下次我让我媳妇多熏点，给你和张涛妈都带几条，咱们都是朋友，客气啥！”
张涛看着两人聊得热闹，心里也跟着暖和 —— 涛宇医疗刚起步，有李经理这样靠谱的供应商，有刘建军这样了解基层的伙伴，还有公司里这些认真做事的员工，他有信心把乡镇医疗市场做好。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张涛提议去员工餐厅吃饭 —— 这栋楼的十层有我们的员工餐厅，也对外营业，菜品种类多，味道也不错。李经理和刘建军都同意，三人收拾好东西，往电梯间走。
电梯里，刘建军看着镜面里的自己，笑着说：“涛子，我今天可算开眼界了，十五层的大楼，真皮座椅，还有暖气，比咱们楚江的县政府大楼还气派。以后我得多来几趟，跟你学学怎么做事。”
张涛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一起学。基层医疗的市场大得很，以后有的是机会合作。”
李经理也跟着说：“张总，刘先生，以后咱们就是长期合作伙伴了，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相信，咱们肯定能把基层医疗耗材的市场做起来，让更多的老百姓用上好产品。”
电梯 “叮咚” 一声停在一层，门缓缓打开，外面的阳光透过旋转门照进来，暖得人心里发慌。张涛拎着帆布包，李经理拿着公文包，刘建军跟在旁边，三人说说笑笑地往餐厅走。
走到餐厅门口，张涛的手机又响了，是云溪县卫生院的王院长打来的：“张总，你们的 b 超机什么时候能到啊？我们院里的老机器昨天又坏了，病人都转到邻县去了，急得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张涛赶紧说：“王院长，你别急，西门子那边已经安排发货了，后天就能到，到了我让物流直接送过去，还会派工程师上门安装调试，保证不耽误你们用。”
王院长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张总，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对了，你们的一次性注射器和输液管也尽快安排，我们院里快用完了。”
“没问题，下周就给你送过去。” 张涛挂了电话，跟李经理和刘建军说，“你看，乡镇卫生院多需要这些设备和耗材，咱们得抓紧时间，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李经理点头：“张总，你放心，我回去就安排生产，保证按时发货。”
刘建军也说：“我回去就跟楚江的卫生院联系，统计他们需要的数量，尽快报给你。”
三人走进餐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是涛讯科技的员工，见张涛进来，都笑着打招呼。张涛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很快递过来菜单 —— 菜单是彩色的，印着各种菜品的图片，有汉市特色的热干面，也有红烧肉、鱼香肉丝这样的家常菜。
“李经理，刘哥，你们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张涛把菜单推过去，“我们家餐厅的热干面不错，芝麻酱给得足，还能加面窝，刘哥你肯定喜欢。”
刘建军看着菜单，眼睛都亮了：“那我得点碗热干面，再加个面窝，再来碗蛋酒，温乎的。”
李经理笑着说：“我也点碗热干面，再点个红烧肉，尝尝汉市的味道。”
服务员记下菜单，很快就端来了热干面 —— 面条裹着厚厚的芝麻酱，撒上葱花和萝卜丁，香味扑鼻。刘建军拿起筷子，拌了拌，一口下去，满足地叹了口气：“这热干面比我上次在火车站吃的强多了，芝麻酱真香，面也筋道。”
张涛笑着说：“喜欢就多吃点，不够再点。”
三人边吃边聊，从耗材的生产进度聊到设备的安装计划，从乡镇卫生院的需求聊到未来的市场拓展，话题离不开基层医疗，离不开那些等着好设备、好耗材的乡镇老百姓。窗外的雪还在飘，但餐厅里暖融融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揣着一团火 —— 那是对未来的期待，是对基层医疗事业的热情，是涛宇医疗即将在岳川省掀起的新浪潮。
吃完午饭，张涛送李经理去机场 —— 李经理下午还要回鹏城，不能耽误。刘建军也要回楚江统计卫生院的需求。三人坐上车，出租车缓缓驶离涛讯科技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