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睡得正香,却被府中管事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唤醒。
得知工部郎中沈默言和户部郎中赵秉忠联袂来访,点名要商讨“下西洋舰队旗舰”事宜。
梁撞撞知道,她的云槎三号停在港口,果真入了一些人的眼,而这,正是她“秀肌肉”的引子。
“来得倒快。”梁撞撞冷笑一声,眼中毫无睡意,只剩下锐利的光:“看来是盯上咱们家的宝贝船了。”
康大运眉头微蹙,但并未慌乱。
他一边更衣,一边迅速理清思路:“他们必是以‘国事为重’、‘体恤朝廷’为名,软硬兼施。撞撞,你……”
朝廷那些人啊!
一边伸手去抢小琉球,一边又伸手抢船,这是想把梁撞撞的家底、抢得一点不剩吗?!
可恶!
康大运自己都气愤至极,自然知道梁撞撞只能比自己更甚。
只是,个人怎能与朝廷相抗?
康大运眼神里的担忧便藏不住。
“放心,”梁撞撞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我不是说过山人自有妙计嘛,这次,山人还是有妙计;
你只需记住两点:第一,‘云槎三号’不是大昭的船;
第二,你是朝廷命官,下西洋的正使,一切当以朝廷法度为先。剩下的待会儿就看我的吧。”
山人还有妙计?
上次这位“山人”的妙计是对付上小琉球岛去“协理”的官员,那事儿媳妇儿都有办法,看来区区一艘船应该也不在话下。
如此一想,康大运便放下心来。
前厅内,沈默言和赵秉忠早已等得不耐烦,脸上却堆着笑容。
见康大运夫妇进来,连忙起身见礼。
几句寒暄后,沈默言便迫不及待切入正题:“康提督,梁殿下,下官等今日冒昧前来,实为下西洋舰队旗舰一事忧心如焚啊!”
这厮一脸的忧国忧民:“朝廷倾尽全力打造宝船,然工期紧张;
所造新舰虽亦雄壮,但比之殿下您的‘云槎舰’,无论是体量、坚固、航速还是舒适,皆相形见绌;
使团出海,代表我大昭国威,首舰之选,关乎朝廷颜面啊!”
赵秉忠立刻接上,语气带着夸张的焦虑和暗示性的威胁:“正是!沈大人所言极是!
殿下的‘云槎舰’雄踞港中,犹如定海神针;
若能充作使团旗舰,扬威异域,陛下闻之,必定龙心大悦,此乃为国分忧、为君解难的莫大功劳!
康提督身为驸马,殿下身为宗室,更应为朝廷分忧,若坐拥如此利器却……”
他故意停顿,留下意味深长的空白:“恐惹人非议,说驸马爷因私废公,殿下您……也恐有拥兵自重之嫌啊!”
逼迫之意相当露骨,可见是没把大长公主和驸马放在眼里,气得侍立在旁的松墨和安舷眼里冒火。
康大运也面色生愠,正欲开口,梁撞撞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背,脸上挂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委屈:“两位大人此言差矣!
因私废公、拥兵自重?这话从何说起呀?
我梁撞撞虽是个女子,却也知忠君爱国之理;
若‘云槎三号’真是我的船,能为朝廷效力,能为夫君分忧,我梁撞撞二话不说,立刻双手奉上!”
沈默言和赵秉忠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喜——事情成了?!
然而,梁撞撞话锋陡转,脸上露出苦恼万分的神情:“可是……唉!”
她重重叹口气,两手一摊:“奈何这事,我说了不算啊!
两位大人有所不知,这船它压根就不是我的、更不是大昭的船!”
“什么?!”沈赵二人异口同声,难以置信。
梁撞撞一脸“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表情,转头对侍立一旁的安舷吩咐道:
“安舷,去我书房,把那个紫檀木镶金边的盒子取来,就在书架第三层最左边。”
很快,安舷捧着一个极其华贵的紫檀木盒进来。
梁撞撞亲自打开,小心翼翼地从中取出几份厚实的、散发着淡淡异域香料气息的羊皮纸文书。
纸张坚韧,边缘镶嵌着细密的金箔,上面是华丽而陌生的文字,盖着形态奇特的巨大印玺,散发着强烈的主权威严。
梁撞撞将文书轻轻摊开在桌上,指着上面最醒目的一枚狮子徽章印玺:“两位大人瞧瞧,这份是锡兰国王陛下亲笔签署、并加盖国玺的海军元帅委任状及旗舰注册文书;
我给你们读读……
兹委任锡兰王国护国靖海长公主梁撞撞阁下,为锡兰王国海军荣誉元帅!
授元帅权杖、绶带及专属元帅座舰‘云槎三号’!
此舰悬挂锡兰王国海军元帅旗,受锡兰王国法律保护及国王陛下庇护!”
梁撞撞装腔作势给读完任命书,还补充一句:“听懂没?你们刚才说的云槎舰,就是港口那艘,是三号!”
三号?
何来三号?
难不成还有一号二号?甚至四五六七八号?
沈默言和赵秉忠再次对视,惊疑不定。
梁撞撞却已经拿起另一份:“这份,是巴曼尼苏丹殿下签署的通航特许令及船只注册文书;
‘云槎三号’作为元帅座舰,同时在巴曼尼王国巴士拉港完成双重注册备案,享有最高级别外交豁免权!”
然后再拿起一份:“还有这份,是暹罗王国出具的航行安全担保书……”
梁撞撞一份份展示,每一份文书都制作精良,印玺清晰庄重,绝非伪造。
梁撞撞指着文书末尾的锡兰文字和国王签名,旁边还有工整的汉字小字翻译,道:
“两位大人若不信,可随时请鸿胪寺通晓锡兰、巴曼尼、暹罗文字的译官前来查验真伪;哦,对了,”
她仿佛刚想起来般,补充道:“锡兰国王陛下的特使参加我的婚礼还没有走,此刻就在驿馆下榻,要不……我现在就派人去请他来,亲自为两位大人解释解释?”
解释解释?
解释个屁呀!
沈默言和赵秉忠的脸,在看到第一份文书上那威严的狮子徽章印玺时,就已经白了三分。
随着梁撞撞一份份展示,他们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灰。
锡兰海军元帅、专属座舰、外交豁免权、他国注册、这层层叠叠的身份和文书,如同铜墙铁壁;
将他们所有精心准备的“罔顾朝廷大义”、“因私废公”的罪名给砸了稀巴烂!
强行征调一国海军元帅的座舰,这和公然劫掠他国御赐之物、挑衅他国王权有何区别?
别说他们区区两个郎中,就是尚书甚至阁老在此,也绝不敢担下这引发邦交争端的滔天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