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开口,眼睛依旧看着手机屏幕:“协议签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解约协议,连忙点头:“签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多问,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我绞着手指,鼓起勇气,试图找一个话题:“那个……梅姐她……”
“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打断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甚至没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
我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心脏微微缩紧。
他处理问题的方式,总是如此直接而……残酷。
我低下头,不再试图说话。
也许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他终于放下手机,转过头看我。
目光在我脸上巡视了一圈,忽然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让我抬起头。
“怕我?”他问,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我看着他,诚实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他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拇指指腹摩挲着我的下巴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怕就对了。”他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记着这种感觉。”
说完,他松开手,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然后他站起身。
“我去洗澡。”他丢下一句话,径直走向卧室。
我独自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消失在卧室门口,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总是这样,时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时而又变得冰冷难测,像一团迷雾,让人永远摸不清下一秒是晴是雨。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洗完澡出来,换了一身深色的家居服,头发半干,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他没再看我,直接走向书房:“我处理点事情,你先睡。”
语气是通知,不是商量。
我看着他关上书房门,里面隐约传来他打电话的声音。
我默默地在客厅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洗漱。
躺在冰冷的大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书房的门缝底下透出微弱的光线,和他低沉模糊的说话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消失了,灯也熄了。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他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和淡淡的酒味躺上床,很自然地从身后将我揽进怀里。
手臂横亘在我腰间,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意味。
我的后背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和呼吸。
他没有说话,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我却在他怀里僵硬得像一块木头,一动不敢动,直到后半夜,才抵不住疲惫,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我是被阳光晒醒的。
身边的床位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凹陷和残留的体温。
我坐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里空落落的。
走出卧室,公寓里安静得可怕。
餐桌上没有早餐,客厅里也没有他的人影。
他走了?
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心脏。
我走到茶几旁,看到上面放着一张便签纸,压在他的车钥匙下面。
拿起来,上面只有一行凌厉霸道的字迹,是熟悉的风格:
「出差三天。冰箱有吃的,别出门。等我。」
下面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不是他之前打给我的任何一个。
我的心像是坐了一场过山车,从谷底又被猛地抛了起来。
他看着便签上那强势的命令和最后那两个字,脸颊微微发烫。
「等我。」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点开,只有三个字:
「吃早餐。」
三个字,来自那个陌生的号码,和他留在便签上的字迹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着要不要回复。
最终,还是只默默关掉了短信,像是藏起一个烫手的秘密。
走到冰箱前,打开。
里面果然塞满了各种食材,分门别类放好,甚至还有几盒洗切好的水果。
不像酒店服务,倒像是……他亲自吩咐人准备的。
拿出牛奶和麦片,简单地冲泡了一下。
坐在空荡荡的餐桌旁,小口小口地吃着。
麦片泡得有些软烂,并不好吃,但我还是机械地吃完了。
公寓里太安静了,静得能听到自己咀嚼的声音和心脏不安分的跳动。
「别出门。」
他的命令还在耳边。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依旧车水马龙的世界。
阳光很好,却照不进这层巨大的玻璃罩子。
我真的要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在这里等他三天吗?
焦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憋闷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来。
我试图找点事情做。
打扫卫生,可公寓干净得纤尘不染。
看电视,屏幕里的节目却无法吸引我丝毫注意力。
最后,我只能蜷在沙发里,抱着那个还残留着他气息的抱枕,一遍遍地看着那张便签。
「等我。」
笔锋凌厉,几乎要划破纸背。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下午的时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在做什么?」
我盯着那四个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他是在查岗?
还是……只是想和我说说话?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打了几个字回过去:「发呆。」
发送成功。
几乎是在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不是短信,是那个号码的直接来电。
我的心猛地一跳,手忙脚乱地接起来,呼吸都有些急促:“……喂?”
电话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机场或者车站,能听到模糊的广播声和人流声。
“嗯。”他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却异常清晰,“只是发呆?”
“……嗯。”我小声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面料。
“无聊?”他问。
“……有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和远处的嘈杂。
“书房左边第二个书架,最下面一层,”他忽然开口,语速平稳,“有几本电影学院的旧教材和笔记,无聊可以翻翻。”
我愣住了。
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还是他早就知道我会无聊?
“听见没?”他似乎没听到我的回应,语气微沉。
“听……听见了。”我连忙回答。
“嗯。”他应了一声,然后又道,“晚上我会再打给你。”
说完,不等我回应,电话就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怔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放下手机。
心里那种憋闷和焦躁,似乎因为他这通突如其来的、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强硬的电话,而奇异地消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