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离开了。
虽然阿杰和保镖依旧无处不在，但那种令人窒息的、源自陆渊本身的压迫感，暂时消失了。
我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节奏，看书，学习，在花园散步。
我表现得安静而顺从，就像一只乖巧的小绵羊，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里。
第三天下午，阿杰果然拿着几份文件来了。都是些流程性的、需要“代持股东”签字的文书。我按照陆渊的吩咐，快速浏览，确认没有问题后，签下了名字。
阿杰收起文件，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对了，林小姐，之前您提到过想找一些关于表演理论的旧版书籍，陆总让人找到了几本，已经送到琴房了，您有空可以去看看。”
表演理论的旧版书籍？我什么时候提过？我微微一怔。
阿杰说完，便躬身离开了。
我坐在原地，心里却掀起了波澜。
这不是陆渊的风格。
他从不关心我的“兴趣爱好”，尤其是表演方面的。
而且，他刚走，书就送到了？还特意让阿杰告诉我？
不对劲。
我按捺住心中的疑虑，等到傍晚，才像是心血来潮般，散步去了琴房。
推开琴房的门，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迎面而来，显然这里刚刚被人精心打扫过。
那架老旧的三角钢琴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琴键上连一丝灰尘都看不见，黑白分明的琴键整齐地排列着，仿佛在静候着演奏者的触碰。
目光转向钢琴旁的橡木书架，原本空着的第三层现在多了一摞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的旧书。
这些书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牛皮纸的折痕处都压得一丝不苟，隐约能看到里面泛黄的书页边缘。
书堆的最上面还用麻绳打了个精致的十字结，看起来既古朴又雅致。
我走过去，拆开牛皮纸。确实是几本早已绝版的、关于表演体系的专业书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我随意翻动着书页，灰尘在阳光下飞舞。
直到我拿起最后一本，也是最厚的一本时，我的手顿住了。
这本书的硬壳封面内侧，靠近书脊的地方，被人用极细的笔，写着一行小字：
【小心陈，他不是朋友，G项目泄密者是他。】
字迹潦草而急促，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银色墨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
G项目？那不就是戈壁滩那个核心项目的代号吗？！
泄密者……是陈叔叔？！
那个看起来儒雅温和、甚至可能暗中帮助过我的陈叔叔？！
这消息是谁留下的？！是阿杰？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这会不会是陆渊的又一个测试？！
想试探我和陈叔叔是否真的有联系？！
巨大的震惊和疑虑再次将我吞没。
我看着那行小字，只觉得这本厚重的书籍， suddenly变得无比烫手。
而就在这时，我放在口袋里的那个加密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极其简短的、来自陆渊号码的信息：
【巴黎天气不好，行程有变，提前返航。明晚到。】
提前回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
看着手里的书，再看看这条突如其来的信息……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那行银色的、潦草的小字，像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蛰伏在陈旧的书页深处。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刺入我的眼底，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栗。
是陷阱吗？是陆渊自导自演，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是否真的和陈叔叔有勾结？
阿杰那句看似无意的话，这本恰好出现的旧书，都巧合得令人心惊肉跳！
还是……这是另一股势力递出的刀？
想借我的手，去对付陈叔叔？这股势力是谁？
是林子豪残存的力量？还是……“他们”内部的倾轧？
无数的疑问和猜测在我脑中疯狂炸开，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加密通讯器上那条陆渊提前返航的信息，更像是一道催命符，让这本就扑朔迷离的局面变得更加危机四伏。
他为什么要提前回来？是真的因为巴黎天气不好？
还是……他知道了什么？比如，这本不该出现的“密信”？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我猛地合上书，像是怕那行字会跳出来咬我一口。
我环顾四周，华丽的琴房此刻却像一个布满针孔摄像头的审讯室，让我无所遁形。
不能慌，林柠，不能慌。
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将剧烈的心跳一点点压下去。
无论这是陷阱还是机会，我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自保。
我迅速将书籍恢复原状，摆回书架，仿佛从未动过。
然后像没事人一样，在琴房里又待了一会儿，甚至随手弹了一首不成调的曲子，才起身离开。
陆渊明天晚上就回来，留给我的时间不到二十四小时。
我必须在这之前做出判断，并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这本书，这条信息，是关键。
我仔细回想着阿杰传达话语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刻板，语气也没有任何异常，就像是在执行一项普通的指令。
但这本身就不普通！陆渊从不关心我的“兴趣爱好”！
那么，假设阿杰是知情者，甚至就是传递信息的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背叛了陆渊？为什么？
或者，他是在执行陆渊的某个更深层的、连我都不能告知的计划？
另一种可能，阿杰并不知情，他只是被利用了。
那本旧书是别人调包后，借他的手送到我面前的。
谁会这么做？
谁能把手伸进陆渊的内部安保系统，还能精准地预测到阿杰会来给我送文件并“恰好”提起旧书的事？林子豪的影子再次浮现。
他生前能布下书签那样的暗棋，未必不能布下其他后手。
他恨陆渊，也恨所有与当年事件相关的人，包括可能背叛了的陈叔叔？
我的头快要炸开。
信息太少，可能性太多，每一步都可能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