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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院的应对措施,在朱元璋的明确支持下,迅速推行下去。

由徐达亲自调拨的一支精锐,配合格物院派遣的、由玄玑子弟子和沈括助手组成的技术小队,分赴东南沿海各州县。他们携带特制的净化符水、探测罗盘以及沈括设计的、能够吸附微弱邪气的“净尘匣”,开始对上报的疫区进行拉网式清查。

效果是显着的。符水洒下,弥漫在村落间的淡薄邪气如冰雪消融;净尘匣安置在曾经举行过邪祭的荒祠,夜间异响与鬼火逐渐消失;军士们严格巡查海岸,收缴并集中销毁那些变异的怪鱼。饱受困扰的沿海百姓,眼见为实,对朝廷、对格物院感恩戴德,称刘伯温为“再世青天”。

然而,就在这看似顺利的推进中,暗流开始涌动。

首先发难的是几份来自地方州县的奏报。奏报中声称,格物院所派人员“行事乖张”,不经地方官府,直接与民间接触,发放“不明药水”,有“收买人心”之嫌。更有甚者,弹劾格物院人员“借驱邪之名”,强闯民宅,惊扰乡绅,损毁“古物”,言辞激烈,直指格物院“目无法纪”,“恃宠而骄”。

这些奏报如同经过精心策划,几乎在同一时间送达通政司,内容大同小异,目标直指格物院的行事方式,而非其驱邪本身。

紧接着,应天府内,一些茶楼酒肆、文人雅集之间,开始流传起各种“秘闻”。有说格物院耗费巨资研制的符水,不过是寻常草药加朱砂,成本低廉却虚报价格,中饱私囊;有说格物院借清查邪气之名,实则是在绘制东南沿海山川地理详图,其心叵测;更隐晦的,则重提刘伯温“通晓鬼神”之事,暗示其权力过大,已非人臣之相,长此以往,恐成国之大患。

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毒刺,虽不致命,却能轻易瓦解信任,动摇根基。

格物院内,沈括拿着几份抄录的弹劾奏章和市井流言记录,气得脸色发白:“无耻之尤!净化符水所需药材、朱砂,皆由内帑直接拨付,账目清晰可查!绘制地图更是无稽之谈!我等所绘,乃是邪气残留分布与水脉流向图,只为溯源清污!”

玄玑子亦是面色凝重:“贫道门下弟子,皆谨守清规,岂会行那强闯民宅、损毁古物之事?此乃污蔑!”

墨羿沉默地站在一旁,手中捏着一枚来自东南的传讯玉符,上面只有简短的汇报:“遇当地士绅阻挠,称其祖祠‘风水重地’,不容外人擅入。疑似有人暗中串联。”

刘伯温静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他早已料到会有阻力,只是没想到对方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下作。他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流言止于智者,亦止于实证。”刘伯温声音平稳,“沈先生,将格物院所有物资账目、研究记录,整理成册,准备随时供有司核查。玄玑道长,约束门下,行事更加谨慎,凡遇地方士绅阻挠,可暂缓行动,上报地方官府协调,若官府推诿,则记录在案,直接呈报于我。”

他看向墨羿:“查清楚,是哪些人在背后串联阻挠,目的为何。记住,只需查明,暂勿动手。”

“是。”三人领命而去。

刘伯温独自留在堂内,走到窗前,望着院中那几株在春风中摇曳的新竹。他能感觉到,那潜藏在国运之下的滞涩感,因这些弹劾与流言,似乎又加重了一丝。这不仅仅是陈宁等清流官员的固执,其背后,或许还牵扯到地方势力的利益,乃至……某些对皇权、对现有秩序不满的暗影。

“也罢,水落石出之前,总要先搅动一番浑水。”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并不惧怕斗争,只是不愿将精力耗费于此。但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借此机会,将这帝国肌理下的些许淤塞,也一并清理一番!

他回到案前,铺开纸张,开始亲自起草一份奏章。并非辩解,而是以格物院主持人的身份,向皇帝详细陈述邪气余毒的危害、治理的原理、已取得的成效,以及下一步全面净化龙脉、稳固国本的计划。同时,他也坦然提及了在推行过程中遇到的地方阻力与不实流言,恳请陛下明察,并赋予格物院在特定情况下,便宜行事之权。

这份奏章,既是对皇帝的交待,也是一份公开的宣言。

次日,刘伯温的奏章与那些弹劾格物院的奏章,几乎同时摆上了朱元璋的御案。

谨身殿内,朱元璋看着这两类截然不同的奏章,脸色阴沉。他唤来亲军都尉府(锦衣卫前身)的指挥使毛骧,将那些弹劾奏章扔到他面前。

“去查。给朕查清楚,这些奏章所言,几分真,几分假。背后是谁在指使,目的何在。”朱元璋的声音冰冷,“朕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弄这种把戏!”

“臣遵旨!”毛骧心中一凛,知道陛下这是动了真怒,连忙领命而去。

随后,朱元璋颁布明旨,肯定了格物院近期在清剿邪气余毒、安抚民心方面的功绩,重申了对格物院的全力支持,并明确授予格物院在应对邪异事件时,遇地方阻挠可“先行后奏”之权。同时,旨意中也严厉申饬了那些“风闻奏事”、“构陷功臣”的行为,警告“勿谓言之不预”。

这道旨意,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陈宁等人的脸上。朝堂之上,暂时无人再敢公开非议程格物院。

然而,暗地里的较量,并未停止。

陈宁府邸,密室之中。

几名核心官员聚在一起,气氛压抑。

“陛下对刘伯温的信任,竟至如此地步!”一人捶桌叹息。

陈宁面色阴沉,眼中却闪烁着更加固执的光芒:“陛下乃被其术所惑!我等身为言官,匡正君心,肃清朝纲,责无旁贷!明面动他不得,便从别处着手。”

他看向其中一人:“你在户部,仔细核验格物院所有开销,但凡有丝毫不清不楚,立刻揪出!还有,东南那边,让我们的人,继续暗中鼓动那些地方士绅,就说格物院行事霸道,要毁他们祖脉风水,断他们家族气运!务必让他们的清查之举,寸步难行!”

他又看向另一人:“你在士林之中,继续宣扬‘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理,将刘伯温与历代方士、妖道类比,务必使其在清议中,名声扫地!”

“可是……陛下刚下旨申饬……”

“怕什么!”陈宁冷笑,“我等秉持公心,为国除弊,何惧之有?陛下能护他一时,还能护他一世?只要抓住其切实错处,或使其一事无成,陛下自然会看清其‘虚妄’本质!”

一场围绕格物院和刘伯温的、更加隐蔽也更加激烈的攻防战,在圣旨的余音中,悄然升级。而此时的刘伯温,在接到皇帝的明确支持后,已不再理会朝堂的纷争,将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对邪气余毒的根治,以及对那冥冥中国运滞涩的深入探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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