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味,与黑松林“豹口”现场,以及刚才巷道搏杀后弥漫的气息,隐隐相合!
李应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砖墙。
在靠近墙根血迹最浓的一处砖缝边缘,他的指腹感受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不同于其他砖缝的松动感!
极其轻微!若非刻意探查,绝难发现!
他眼神一凝,屈指在附近几块青砖上轻轻叩击。
“笃…笃…笃…空!”
一声带着空洞回响的叩击声,从一块看似毫无异状的青砖下传来!
与其他实心砖沉闷的声响截然不同!
机关!这里有暗门!
李应眼中厉色一闪。
他不再犹豫,双手运足内力,十指如钩,扣住那块发出空响的青砖边缘,发力一按一推!
“喀啦啦…”
一阵沉闷的机括转动声从墙壁内部响起!
那块沉重的青砖,连同它下方一小片墙体,竟缓缓地向内凹陷滑动,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钻入的洞口!
一股更加浓烈混杂着血腥泥土霉味和陈旧灰尘的阴冷气息,从洞口喷涌而出!
洞口幽深,向下延伸,深不见底。
一股寒意顺着洞口弥漫出来,比夜风更冷。
李应没有丝毫迟疑,短剑横在身前,身体微弓,如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步便踏入了那深沉的黑暗之中。
地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四壁是冰冷的泥土和嵌入的条石,散发着浓重的湿霉味。
脚下是夯实的泥土台阶,一级级向下延伸。
黑暗中,李应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除了自己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心跳,地道深处,隐隐传来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拖拽摩擦声,还有带着痛苦意味的喘息!
追上了!
李应的脚步更快了几分,身形在黑暗中如同鬼魅。
地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似乎通往极深的地下。
越往下走,血腥味便越浓。
终于,在转过一个近乎直角的弯道后,前方出现了一点微弱摇曳的昏黄光亮!
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工开凿出的石室。
石室中央,一支牛油蜡烛插在简陋的土台上,火苗跳跃,将不大的空间映照得光影晃动。
烛光下,一个人影背对着入口,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正是那个被李应飞刀重伤大腿的矮小黑影!
他身上的夜行衣被汗水血水和泥土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异常结实的轮廓。
他正撕扯着布条,试图包扎左大腿外侧那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气和压抑不住的呻吟。
李应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室入口,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短剑斜指地面,剑尖在烛光下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寒星。
那矮小身影包扎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显然听到了动静,身体一颤,却没有立刻回头。
空气中只剩下蜡烛燃烧的噼啪声和他自己粗重痛苦的喘息。
“梁山泊?”
李应的声音打破了死寂,不高,却带着一种如山岳压顶般的威压,在狭窄的石室里回荡。
“谁派你来的?毒杀李福,火烧粮仓,声东击西…目标是谁?说!”
那矮小身影依旧背对着他,肩膀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沉默了几息,一个嘶哑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声音,艰难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绝望和凶狠。
“…你…知道了…又怎样?…扑天雕…李应…你…逃不掉…梁山…不会放过你…就像…不会放过…‘铁鹞子’…”
“铁鹞子?”
这个名字如惊雷般,劈在李应的心头!
一股冰冷彻骨的寒意席卷全身!
这个尘封了几乎三十年带着无尽血雨腥风的名字,这个只存在于家族最隐秘禁忌中的名号,怎么会从这个素不相识口音古怪的刺客口中吐出?!
父亲!李老太爷!他年轻时纵横西北边陲令胡人闻风丧胆的绰号就叫铁鹞子!
电光火石之间,黑松林钱豹临死前无声的口型,书房暗格那道冰冷的刮痕,李福中毒暴毙时扭曲的脸,还有此刻这刺客嘶哑的一声“铁鹞子”…
所有的线索如被一道无形的闪电一瞬间贯通!
一个可怕到令人窒息的真相,带着滔天的血腥气,撞入李应的脑海!
梁山泊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他李应!
至少,不全是!
他们的最终目标,是隐姓埋名在独龙岗安度晚年的铁鹞子——他的父亲!
而自己,不过是这场跨越了数十年血仇的棋局中,被用来逼出“铁鹞子”的棋子!
或者是…祭品!
他踏前一步,短剑直指那矮小身影的后心,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变得低沉嘶哑:“你们…是为‘铁鹞子’而来?说!三十年前雁门关的血案…是不是梁山的手笔?”
那矮小身影似乎被李应身上骤然爆发的恐怖杀气所慑,身体剧烈地一颤!
他转过头,那是一张极其普通丢进人堆就找不到的脸,此刻却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形,一双细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
“嘿嘿…嘿嘿嘿…”
他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嘴角咧开,露出染血的牙齿。
“…雁门关…血债…血偿…‘铁鹞子’…躲了…三十年…该…还了…你们…都得…死…”
他的话音未落,一直紧握的左手猛地抬起!
手中赫然握着一枚边缘同样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飞镖!
不是射向李应,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扎向自己的咽喉!
竟是悍然选择了自戕灭口!
“想死?”
李应眼中寒光爆射!
他岂容线索就此断绝!
短剑如电般递出,剑尖精准无比地刺向对方持镖的手腕!
意图打落毒镖!
然而!
就在李应短剑递出的一刹那,那刺客扭曲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得逞的狞笑!
他扎向自己咽喉的毒镖突然中途变向!
手腕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拧!
那枚淬毒的幽蓝飞镖,带着他全身最后的力量和怨毒,射向石室角落里一个埋在泥土中的陈旧木箱!
“噗!”
毒镖狠狠钉入了木箱腐朽的木板!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