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爷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摇摇欲坠的庄门之后。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那柄形制古朴闪烁着青灰色寒光的飞刀,在他枯瘦的指间无声地旋转,快得只剩下一圈模糊的银色光晕。
刀身上,那蓄势昂首的猛禽刻痕,在周围跳跃的火光与弥漫的血雾中,仿佛活了过来,正冷冷地注视着门外那汹涌的杀戮洪流!
门外,正挥舞着沉重铁骨朵撞向庄门的魁梧巨汉,动作猛地一滞!
他那张被血污和疯狂占据的狰狞面孔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丝错愕!
他身后那些如嗜血狼群般嚎叫着涌上的梁山悍匪,冲锋的势头也为之一顿,无数双被杀戮欲望烧红的眼睛,下意识地聚焦在那个散发着诡异冰寒气息的身影上!
门内,刚刚被狂暴冲击震得踉跄后退的李彪和几个死命顶门的庄客,也呆住了。
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平日里连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老太爷,此刻如磐石般钉在门后,那柄在他指间飞旋的刀,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锋芒!
“老…老太爷?”
李彪失声惊呼,声音嘶哑破裂。
回答他的,是李老太爷那双骤然抬起的眼睛!
浑浊布满血丝深陷在皱纹之中…
但此刻,那里面所有惊怖、涣散、绝望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沉淀了三十年血泪与恨意的冰冷!
那冰冷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
“嗬…”
一声短促如锈铁摩擦般的声音,从李老太爷干瘪的喉咙里挤出。
那不是语言,而是压抑了半生的凶兽在喉咙深处发出的低吼!
就在这声低吼发出的刹那!
李老太爷那一直微微佝偻的脊背瞬间绷直!
一股狂暴到令人窒息的气息从他枯瘦的躯体内轰然炸开!
那柄在他指间飞旋的飞刀,仿佛被这股气息彻底点燃!
“嗡——!”
一声刺破耳膜的锐器震鸣!
那柄蓄势昂首的飞刀,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青色闪电!
没有轨迹!快得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甚至比李应巅峰状态下射出的飞刀,更快!更狠!更决绝!
目标,并非那挥舞铁骨朵的魁梧巨汉!
而是巨汉身后半步,那个身形如鬼魅般飘忽,手中一对淬毒分水刺的精瘦汉子!
那汉子显然身法诡异,是“鬼鹞”部中的刺杀好手,此刻正趁着巨汉冲门的瞬间,寻找着门缝后防守的破绽!
他看到了那扇破败的门板,看到了门后那几个浑身浴血摇摇欲坠的庄客,甚至看到了李应那冰冷的眼神…
但他唯独没有看到,或者说,根本没有时间去反应那一道从门缝后射出的快到了极致的青色流光!
“噗嗤!”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周围喊杀声淹没的闷响!
那精瘦汉子像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身体向后一仰!
他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
在他的眉心正中,一个极其细小的血洞赫然出现,深不见底!
没有鲜血喷溅,只有一点暗红的血珠,如泪滴般缓缓渗出!
他手中的分水刺无力地掉落在地,发出“当啷”两声脆响。
随即,整个人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砸在污浊的血泥之中,激起一片小小的血花。
快!准!狠!一击必杀!
这突如其来的精准狙杀,使得门外悍匪们冲锋的势头再次一窒!
连那挥舞铁骨朵的魁梧巨汉,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门内那些侥幸未死的庄客,更是如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具倒毙的尸体,又看向门口那个仿佛脱胎换骨般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老人!
“爹!”
李应的声音带着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看到了父亲眼中那冰冷的属于“铁鹞子”的杀意!
也看到了那柄飞刀蕴含的远超他想象的恐怖力量!
那不是技巧!那是融入了骨髓沉淀了三十年血泪的必杀意志!
李老太爷没有回头。
他枯瘦的身体依旧挺得笔直,如插在庄门废墟上的一杆染血的标枪。
他那只刚刚弹出致命飞刀的右手,五指箕张,微微颤抖着,仿佛在适应着久违的力量与杀戮的快感。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门外那个如铁塔般的魁梧巨汉,以及更远处火海中那面猎猎飞舞的鬼鹞旗!
“吼——!”
那魁梧巨汉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被彻底激怒!
同伴的毙命非但没有吓退他,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全身虬结的肌肉立刻贲张,将破烂的皮甲撑得几乎爆裂!
那柄沉重的铁骨朵带着呜咽的风声,不再砸门,而是朝着门后李老太爷所在的位置,猛撞过来!
他要连人带门,一起砸成肉泥!
劲风扑面!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
李应动了!他心中的震惊被冰冷到极致的杀意取代!
父亲出手了!那个隐忍了三十年的“铁鹞子”回来了!
那么,作为他的儿子,作为“扑天雕”,此刻唯一要做的,就是撕碎眼前所有的敌人!
他的速度比刚才更快!在掠出的同时,他的右手在玄色袖袍下闪电般弹出!
三道银色的流光,像挣脱地狱束缚的寒星,带着刺耳的尖啸,脱离了他的指尖!
这三刀,不再是封堵!而是绝杀!
三道银光,呈一个完美而致命的品字形,撕裂空气!
第一刀,直射魁梧巨汉因全力挥动铁骨朵而暴露出的毫无防护的咽喉!
第二刀,射向他因发力而略显僵硬支撑全身重心的左腿膝盖!
第三刀,最为刁钻!射向他因攻击而微微前倾必然暴露出的心窝要害!
“雕虫小技!”
魁梧巨汉眼中凶光爆射,竟不闪不避!
他狂吼一声,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相称的敏捷猛地一侧!
同时,那沉重的铁骨朵竟被他单手抡起,带着恐怖的呼啸,狠狠砸向射向他心窝的第三柄飞刀!
他竟然试图用蛮力硬撼!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