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梁山泊,水汽氤氲,弥漫在偌大的演武场上空。
旌旗猎猎,不同颜色的旗面在风中鼓荡。
演武场依山傍水而建,以夯土垒实,边缘插着各色旗帜,中心地带被马蹄和脚步踏得寸草不生,光洁如镜,映照着天际流云。
此刻,场中正有一抹醒目的红影在舞动。
那是扈三娘。
她身着一套赤红色紧身战袄,外罩玄色细甲,甲叶是打磨光滑的暗色皮革,嵌着细密的金线,勾勒出隐约的凤凰暗纹,既不失武将的英武,又衬得她身段婀娜挺拔。
她的兵器是那独步天下的红绵套索,此刻正化作一条真正的赤练妖蛇,在她周身盘旋飞舞,索头系着的亮银钩镰,在春日的阳光下划出一道道冷冽的弧光,与她那头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一同飞扬。
与她放对的是七名在梁山上也算得好手的头领。
有使狼牙棒的,有舞双刀的,有挺长枪的,各执兵刃,呼喝声中,从不同方向向她攻来。
刀光剑影,劲风呼啸,将场边的尘土不断卷起,形成一片朦胧的烟障。
然而扈三娘步法灵动诡谲,看似向前,实则侧滑,眼看要撞上枪尖,却一个拧身,红绵套索已缠向了使双刀者的手腕。
“好!”
“一丈青果然名不虚传!”
“这索法,神鬼莫测!”
人群中,一个身材矮壮,穿着锦袍,面庞黝黑的汉子,正咧着嘴,看得目不转睛。
正是扈三娘的丈夫,“矮脚虎”王英。
他双手握拳,比自己上场还要紧张激动,不时跺脚叫好,又扯着身旁“白面郎君”郑天寿的袖子,连声道:“瞧见没?瞧见没?我家娘子!厉害吧!”
郑天寿笑着附和,目光却也紧紧追随着场中那抹惊心动魄的红色。
而在稍远一些的将台上,宋江、吴用、林冲等核心头领正凭栏观战。
宋江抚着长须,面带微笑。
吴用轻摇羽扇,目光闪烁,不知在算计着什么。
林冲微微颔首,显是对扈三娘的武艺颇为赞赏。
场中的缠斗已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七名头领久战不下,不免有些心浮气躁,攻势愈发猛烈,却也露出了更多破绽。
扈三娘眸中精光一闪,知道时机已至。
她故意卖了个破绽,左侧使狼牙棒的头领见状大喜,吼叫着奋力一棒砸来,带起沉闷的风声。
右侧使长枪的头领也同时挺枪直刺,封住了她向右闪避的空间。
眼看那沉重的狼牙棒就要及身,扈三娘腰肢却猛地一折,整个人向后平贴地面,险之又险地避过了棒风。
同时,她手腕一抖,那一直护在身侧的红绵套索像被注入了生命般化作了一道冲天而起的烈焰!
“凤舞九天!”
有人失声惊呼。
只见那红绵套索的轨迹陡然变得玄奥无比,在空中划出了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环、圈、弧、线,仿佛真的有一只火焰凝成的凤凰舒展开华丽的羽翼引颈长鸣。
索影层层叠叠,立刻缠住了势大力沉的狼牙棒柄,借力一带,让那头领收势不住,踉跄前冲,险些撞上同伴的枪尖。
更在同时,分出一缕索影,直取站在稍远处,正欲寻找机会的“小温侯”吕方。
吕方只觉眼前一花,漫天都是红色的索影,根本分辨不出虚实。
他下意识地将方天画戟在身前一横,想要格挡。
岂料那索影像拥有灵性,沿着戟杆一缠、一绕、一抖!
一股巧妙至极的螺旋力道传来,吕方只觉得虎口一热,五指不由自主地松开。
“嗖——啪!”
那杆平日里被他视若性命的方天画戟,竟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夺”的一声,斜斜插在了离将台不远处的硬土地上,戟杆兀自嗡嗡震颤不已。
全场一静。
所有人都被这精妙绝伦的“凤舞九天”套法所震慑。
夺下吕方画戟,看似简单,实则是在同时应对其他六人攻击的间隙完成,其对时机、力道、技巧的把握,已臻化境。
“好!”
“好个凤舞九天!扈头领威武!”
“三娘!好样的!”
王英更是兴奋得满脸通红,挥舞着双臂,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扈三娘独立场中,微微喘息,胸脯起伏,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她收了套索,红绵重新盘绕回她的臂弯。
她先是向失了兵刃的吕方抱拳一礼:“吕方兄弟,承让了。”
吕方连忙还礼:“扈家姐姐好手段,吕方佩服!”
她又环顾四周,向那七位一同演练的头领以及场外喝彩的众人颔首致意,姿态从容,不卑不亢。
目光扫过将台时,与宋江嘉许的眼神一碰,微微点头,随即移开。
不经意间,她的视线掠过人群边缘,落在了那个抱臂而立的身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