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成绩公布的那几天，对绝大多数参赛学生而言，无疑是一场漫长的、悬而未决的煎熬。金陵市奥数竞赛那场地狱难度的考题，早已在各个学校传得沸沸扬扬。试卷的变态难度，仿佛成了一道阴影，笼罩在所有参赛学生的心头。无数人辗转难眠，夜里做梦都在被复杂的函数和几何折磨。
而在明德高中，空气中同样弥漫着紧张与不安。虽然这一次，全校仅有林晚照一人代表出战，但她承载的却是整个学校的荣耀与面子。论坛里关于她的讨论，一直居高不下。
“她提前交卷，十有八九是崩了！”
“别忘了，那可是金陵市最顶尖的竞赛，哪有那么容易。”
“说不定她又会逆袭呢？之前不也没人想到她能进市队？”
一边是江心柔阵营不断带节奏，坚称她“心虚放弃”“原形毕露”；另一边，则是越来越多同学选择保持沉默，或者在心底，隐隐生出一种期待——她真的有可能，再一次创造奇迹吗？
而江心柔，这几天几乎是行尸走肉。
她强撑着往日的千金派头，出入依旧衣着考究、妆容精致，但眼底的慌乱和戾气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夜里，她一次次梦见林晚照在众人注视下被打脸，她一次次在梦中笑醒，可第二天看到论坛上关于“提前交卷”的议论时，那种快意又迅速化作吞噬她理智的焦躁。
她不敢正眼看那些留言，但手指却像上了瘾般，不受控制地一遍遍刷新，目光死死盯着屏幕，像等待最后宣判的死囚。她坚信，只要成绩一出，就能彻底把林晚照打回原形，自己便能再次站在所有人仰望的高台。
终于，金陵市教育局官网挂出了公告：本周五上午十点，市级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成绩将在教育局一楼公告栏张榜公示。
消息一出，整个金陵教育圈为之沸腾。
周五清晨，还不到八点，教育局门口已是人山人海。
各校带队老师、紧张的考生本人、心急的家长，甚至不少慕名而来的教育博主、媒体记者，都提前聚集。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躁动。
江心柔几乎是天一亮就醒了。她精心挑选了一件香奈儿浅色套裙，妆容也画得比平时更重，遮去眼下的青黑。可再厚的粉底，也掩不住她眼神里的阴鸷与不安。
她带着李莉和孙薇，早早让司机把她送到教育局附近。但她没立刻下车，而是让车停在街角暗处，透过墨色车窗玻璃，死死盯着大门口那一片逐渐密集的人流。她的手心早已渗满冷汗，心跳快得像擂鼓。
九点半，明德高中的校车抵达。
周老师第一个跳下车，今天他穿了一身熨帖的西装，神情庄重，眉间的紧张却掩饰不住。他频频抬手看表，双手紧握，像个陪考的父亲般忐忑。
林晚照走在最后。她依旧是那身洗得略有褪色的明德校服，背着旧书包。她的神情平淡如常，眼神清冷沉静，仿佛这一天与寻常无异。她的出现，立刻引来人群低声议论。
“就是她？那个提前交卷的女生？”
“还挺淡定的啊……”
“装吧，等榜单一出，看她怎么哭。”
人群议论纷纷，视线复杂，有怀疑，有羡慕，也有冷嘲。
周老师迎上去，想说安慰的话，却只重重拍了拍林晚照的肩膀，眼眶里闪过湿意：“别紧张，正常心对待。”
林晚照点头，声音平静：“老师，我不紧张。”
这份笃定，反倒让周老师的心头更酸。
九点五十九分。
教育局门口的广场上，安静得仿佛连风声都停了。所有人脖子伸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玻璃门。紧张的心跳声似乎在空气里同步跳动。
十点整！
“吱呀——”
玻璃大门被推开，两名工作人员抱着几张巨大的红色榜单走出。
人群如潮水般轰然涌动！
“出来了！”
“快看榜首！”
“第一是谁？！”
工作人员吃力地把榜单贴在公告栏上，红纸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无数双眼睛像利箭般刷刷扫向最顶端——
金陵市高中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成绩排名（前十）
第一名：明德高中，林晚照，150分（满分）
死寂。
整整三秒，整个广场鸦雀无声。仿佛连时间都被凝固。
——满分？
在这张地狱级的试卷上？
还是那个提前交卷的明德女生？！
三秒后，轰然爆炸！
“天啊！满分！”
“疯了吧！她居然考满分！”
“怪物！这才是真学神！”
“金陵封神了！”
惊呼、尖叫、倒吸冷气，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向那个平静站在人群里的少女，眼里是赤裸裸的震惊与狂热的崇拜。
周老师猛地攥住同事的手，激动得眼睛发红，话都哽住了，只反复嘀咕：“满分！是满分！我们明德的学生！我们明德啊！”
明德的学生们沸腾了，激动得手舞足蹈。有人高喊：“林晚照！牛逼！”有人甚至热泪盈眶。
而人群另一端，江心柔彻底僵住。
她死死盯着榜单，眼睛瞪得快要裂开。墨镜啪嗒落地，镜片碎裂，像她骄傲粉碎的声响。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呼吸急促。
——满分。
竟然是满分？！
她胸口像被铁锤死死砸住，耳边所有的欢呼都化作无数声嘲笑，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皮肤上。
“不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她喃喃着，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死死盯向那个被簇拥着的身影。
而林晚照，似乎感受到了这道目光，缓缓回眸。
隔着人群，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
林晚照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挑衅，也没有炫耀。只有一种冷漠的超然，甚至带着极淡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江心柔心口猛地一震，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把无形的刀剜掉了心脏！
“啊——！”她崩溃尖叫，猛地挣脱李莉和孙薇，跌跌撞撞地朝自家轿车跑去。她脚下的高跟鞋几乎踩不稳，狼狈不堪。
人群目光纷纷聚焦，有人诧异，有人暗笑。有人掏出手机，快速录下了她这一幕。
而另一边，林晚照已经重新转过头，被众人簇拥着，她淡淡颔首，回应祝贺，神情冷静。
成绩公布日。
有人封神，万众瞩目；
有人崩溃，当众失态。
金陵市教育局门口，那张红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残酷而公正地宣布了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