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刘大夏那苍老的面孔,年介七十的老人了,数次给弘治帝陈言,跪在御前自己起身都困难的老人,数次请辞都被弘治帝挽留的老人!
你有着针砭时政的勇气,有着改革弊端的决心,唯独没有作为一个兵部尚书的魄力和战略眼光!
难为你了,也难为大明!文官啊!临终前的壮烈,为何不化作之前的未雨绸缪!!!
“刘大人,你曾上书称民穷财尽。卿曾就任两广。此乃我大明富庶之地,卿可有何谏言?”
“殿下,”刘大夏细细想了想,不能轻易开口,殿下狡猾!“臣任两广布政使,两广可一年两熟或两年三熟;两广商贸发达,江西、湖南茶、丝、绢等多由广州市舶司贸易,故物埠民丰,财政优渥!”
“卿所言四方镇守宦官之祸,若何?”
“殿下,臣兼佥都御史,巡宣府,塞上必须粟千石方能买入、草万束才得收进。由此宦官、武臣得以操纵市场,获取厚利。臣下令有粮草的,草百束、粟十石以上都准许买卖,权势之家想牟利也落了空。不到两个月府仓储积有余,边人蒙受其利。
苗逵监军两广,上表称捣毁延绥,实则俘虏十几个妇女儿童而已,托朝廷威德,全师返回。
两广诸文武官的供应比不上一个镇守,其耗费可知!
殿下,外戚、近幸均非以功受爵,而是出于陛下私恩,此种种弊端,殿下三思啊?”
好吧,这个我承认,但都是别人的错?
“卿所言两广诸文武不及一镇守?果然?”
“殿下,漫说两广镇守太监,便是市舶司提举,也是克扣税银、贪贿敲诈、巧取豪夺……”
上当了,说多了!
“卿于九边攻防有何良策?”
没注意,还好,滑过去了!市舶司水太深,我一六部尚书都要退避三舍!
“回殿下,当今我大明赖祖宗庇佑,陛下、殿下宽厚爱民,方能承平日久!想以太宗文皇帝之能,犹有淇国公之祸,继之英宗睿皇帝北狩!臣以为,守为上策!”
得,别说没给你机会,你这胸怀眼光魄力,实在不适合在这个位置!
“刘大人,孤尚有一事?郑和宝船图纸归于何处?”
“回殿下,臣任工部主事之时,想我大明海禁,留着无用,便一把火烧了!”
“也好,烧便烧了吧,万不可流于外敌!试想宝船雄峻,若敌乘之来犯,则我大明万里海疆处处狼烟!”
“纳钦归于我东宫六率,这两份折子,刘大人酌情吧!”
朱厚照走了,留下刘大夏呆呆发愣!这事儿?咋办?折子,好办,重发,不奖不惩,悄悄压下便是!吏部,我兵部都撤了你傻呵呵往上去杠太子殿下?那好吧,马文升,加油,我看好你!
刘大夏担心的是郑和宝船图纸!在吗?在!在哪儿?泉州船厂!
刘大夏主政两广,看到了市舶司的繁荣,那种日进斗金让所有人眼红心热!这若是都归于我大明,那财政岂不是年年盈余,北方七省即使全部绝收,买粮也足以支撑!
怎么办?造船?抢人生意?那好吧?在海上有他们的私人船队等着,有武装的那种!在陆地,自己一家老小都会死于非命!
弘治帝?屡谏无用,殿下倒是有几分魄力和英气,但我老了,老不以筋骨为能!能留下来看好这个摊子,也算老臣为大明尽忠了!
当时一时冲动,出于为大明船政留点种子,将图纸交给了泉州船厂主事谢清德!但愿谢清德能妥善保管,万一如殿下所说,为敌所获!想想大明海疆出现敌之宝船,那我百死莫赎!我这把老骨头去填了海眼都不足以弥足罪衍!!!
不行,修书,让谢清德将图纸烧掉,一了百了!
不行,不能修书,白纸黑字岂能落于人手!
命人回家将侄子刘祖林唤来,细细嘱咐一番,刘祖林回去收拾利落,往泉州去了!
亡羊补牢!刘大夏心中默念!!!
“太子爷,东城的院子收拾好啦,奴婢已经派人去西苑迎接小姐了,想他们明儿就能搬进去!”
好,刘瑾这奴才真好使!
“太子爷,奴婢自作主张,安排了四个内侍、四个宫女专门服侍小姐!”
“嗯,其其格也算是兀良哈三卫的公主,虽然封号早除,也不算逾制!你明儿派人盯着点,这搬家乱纷纷的,别伤到人,缺什么东西尽快补齐!”
“太子爷,您放心,奴婢早就安排人盯着了,今儿已经将小姐的闺房熏上了!”
乾清宫,一老臣在给弘治帝陈事!这是?礼部右侍郎、翰林学士曾任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成化十七年状元郎!王华!
王守仁的老爹!
王华是儿子到东宫任舍人后,避嫌请辞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右谕德,太子殿下的德育老师!弘治帝念起才德,擢升礼部右侍郎!
“陛下,太子殿下乃是国本,今年寿诞,年已舞象,束发之年!陛下是否可以考虑殿下的婚事?”
“卿有何建议?”
“老臣以为,古人云:成家立业!婚姻乃为人伦之端始!为殿下早定婚事,可固国本、稳朝政、安民心!故老臣劝谏陛下思之!”
都是聪明人,还用多说吗?
固啥、温啥、安啥,归根结底一句话,找个人将太子殿下拴住,他太能闹了!指不定啥时候搞出一更大的幺蛾子!
这是王守仁将顾虑给王华讲说,王华深思熟虑做出的主张!
弘治帝亦是如此,儿子搞了个关记在身边,万一把持不住,这大明长子生母乃一关记?!这说出去,太庙会不会倒了?儿子有定力?咱也自信满满有定力,还不是,啊?大家谁也别笑话谁!!!
豹房,朱厚照的左膀右臂正在严肃地探讨他的个人感情问题!
王守仁这是急病乱投医了,杨慎尚未婚配,哪里懂得这些,但架不住杨慎聪明啊?!
“伯安,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失了定力!殿下寿诞年方十五,那其其格年芳五岁,待出阁殿下,已经二十三岁了!陛下与皇后可许殿下拖延至斯?”
“可是,我大明历代先皇,除太宗十六岁婚配,余皆二十后方完婚!我是担心,万一,殿下坚持,那个,殿下的脾气秉性你我皆知!到时候,悔之晚矣啊!”
“如今有所不同,殿下纯孝,我料定殿下必不会晚婚!”杨慎压抑着内心的冲动,不能说,不能说!看陛下的身体,不定啥时候就,那个,无论是冲喜、还是登基后稳定朝政,殿下想晚婚都是不可能的!
但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一出口,就会为世人演示,啥叫“祸从口出”,杨慎还没有这份好为人师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