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念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刘主任,您说得对,样式是朴素了些。但我们大队刚起步,一是想先把质量做扎实,二是这原木色其实也更显木料和手艺的本真。而且,我们可以根据供销社的要求定做,简单的雕花或者上清漆、上色漆,都可以商量。关键是,我们价格能给到最优惠,比县里家具厂同等的货,至少便宜两成。您看,这椅子,我们打算卖八块钱一把,这桌子十五块。如果您能订一批,价格还能再商量。”
“便宜两成?”刘主任有些动容,再次仔细看了看做工,“这用料和手艺,这个价确实实在。不过……你们是大队集体办的厂?质量能一直稳定吗?交货时间能保证吗?”
“我们是向阳大队集体家具厂,有两位几十年的老木匠师傅带着,统一培训,流水作业,质量有把控。至于交货时间,”周念念拿出一个小本子,“只要木材供应跟得上,首批订单,我们可以签合同保证按时交付。刘主任,我们大队现在急需打开销路,站稳脚跟,绝不会在信誉上出差错。”
刘主任沉吟片刻:“这样,你们这两把椅子、一张桌子,还有那个箱子,我先留下来,放在咱们供销社里摆两天,看看有没有人问。也顺便让我们采购科的同志再看看。如果反馈好,我们可以先订一个小批量的试试,二十把椅子,十张桌子,怎么样?但要保证跟样品一样的质量,一个月内交货。价格就按你说的,椅子八块,桌子十五,箱子……五块吧。如果这批货卖得好,以后可以长期合作。”
周念念心中一喜,这比预期的要好!虽然只是试订单,但意味着打开了第一个口子。她强压激动,沉稳地点头:“没问题,刘主任!我们可以签个简单的订货协议。质量绝对保证,按时交货!”
从供销社出来,周向阳脸上也有了笑模样:“念念,还真让你谈成了!虽然不多,可也是钱啊!”
“第一步走通了就好。”周念念也松了口气,“走,四哥,咱们再去镇小学看看。”
镇小学的校长是个看起来挺和蔼的中年女同志,姓王。听了周念念的介绍,又看了样品,对那个带锁的小木箱很感兴趣。
“我们学校经费一直紧张,老师们装教案、试卷的箱子都是自己凑合的,你这个箱子大小合适,还带锁,很实用。”王校长说,“椅子桌子……我们暂时添置的不多。这样吧,箱子我们可以订三十个,给每个办公室和骨干教师配一个。椅子的话……先订十把,替换一下会议室那些快散架的。价格呢?”
周念念报了价,箱子五块,椅子八块。王校长比较了一下,觉得价格公道,也爽快地答应了,同样约定一个月内交货。
一趟跑下来,拿到了供销社和小学总计近五百块的订单(需交货后收款),虽然离解决全部资金缺口还有距离,但无疑是极大的鼓舞,更重要的是建立了初步的销售渠道和信心。
回程的路上,周念念靠在副驾驶座位上,仔细盘算着:订单有了,木材货源有眉目但需要钱,修理仓库和购置必要工具的钱,头花厂挤出一百,加上这些订单如果能预支一部分定金……
“四哥,明天你跑运输的时候,绕一下去林业局那个木材站,问问如果咱们有供销社和学校的订货合同,能不能先赊欠一部分木材,或者分期付款?咱们可以用大队的名义担保。”
周向阳点头:“行,我明天去问问。不过念念,这定金人家能先给吗?”
“按照规矩,正式合同签了,应该能预付一部分,三成左右吧。我明天跟刘主任和王校长再沟通一下,争取能先拿点钱回来救急。”周念念说着,揉了揉眉心,连续奔波和费神谈判,确实有些累了。
卡车驶回向阳大队时,天边只剩一抹晚霞。刚到家门口,就见钱秀音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点焦急和神秘:“念念,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你大伯在仓库那边,跟人有点争执。”
周念念心里一紧,赶紧往仓库方向走去。
旧仓库已经修了几天,屋顶补了大半,墙壁也重新抹过。此刻,仓库门口却围了几个人。周福年脸红脖子粗地正跟一个穿着体面些的中年男人理论,周二木在一旁拉着周福年,周大木则皱着眉头蹲在一边抽烟。
“怎么回事?”周念念走过去。
周福年见到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气呼呼地指着那中年男人:“念念,你来得正好!这是隔壁前进大队的胡会计,他说这仓库用的几根梁木,是他们大队的!”
那胡会计见周念念过来,也板着脸:“周支书,话不能乱说。这几根松木梁,是我们前进大队林场去年伐下来,堆在那边山坳里准备自己盖房子用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你们拉来用了。这得有个说法吧?”
周念念看向那几根已经架上房顶的梁木,确实是比较好的松木。她问周二木:“二木叔,这木头是哪来的?”
周二木有些尴尬:“是……是前两天,我跟大木去后山那边找修仓库的废料,在山坳里看到这几根木头,看着没人要,就……就拉回来了。当时真不知道是前进大队的。”
周念念明白了,这估计是有些误会,或者就是前进大队放置不当。但木头确实用了,道理上有点亏。
“胡会计,”周念念语气平和,“这事是我们大队的同志没搞清楚,误用了你们的木料。您看这样行不行,这几根梁木,我们照价赔偿。或者,等我们家具厂开工了,用同等价值的家具抵给你们?这次确实是我们疏忽,我代向阳大队向您和前进大队道歉。”
周念念态度诚恳,又提出赔偿,胡会计脸色稍霁,但眼珠转了转,说道:“赔偿是应该的。不过这几根松木是上好的料,值不少钱。光赔钱……我们大队现在也不急着用钱。我听说你们要办家具厂?这样吧,你们给我们大队做十把像样的靠背椅,五张方桌,就用这木头钱抵了,怎么样?要跟你们样品一样扎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