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镇长办公室出来，周福年还觉得脚步有些发飘。
他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疼得“嘶”了一声，才确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念念，镇长他……他咋这么好说话？不仅后天亲自来，还要帮咱们申请加大投资？”周福年激动得语无伦次，看周念念的眼神简直像看神仙。
周向阳也在一旁点头，他虽然也高兴，但更多的是自豪——自家妹妹就是有这个本事。
周念念却显得很平静，她一边朝停车的地方走，一边说：“大伯，镇长不是‘好说话’，他是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和前景。
她给的养猪场的方案成功了是第一步，头花厂稳定了是第二步，现在提出家具厂和后续可能的服装厂，是一个更大、更可持续的规划。
这对他来说，是政策、是业绩、是为民谋福的实事，他自然支持。
所以不是他好说话，是咱们得把事情做实，让他看到持续的价值。”
周福年似懂非懂，但有一点他明白了：“就是说，咱们干得越好，他能得到的支持就越多？”
“对，互利互惠。”周念念点头，“所以后天镇长来，不仅是为了给你选举撑场面，更是要实地看看咱们大队的潜力，听听具体的规划。你得准备好，不是让你长篇大论，是把咱们遇到的困难、需要的支持、未来的设想，实实在在、条理清晰地说出来。比如那两个木匠的顾虑怎么解决的，村民学习积极性如何，场地初步选在哪里，大概需要多少启动资金，产品销路我们初步的设想……这些，你心里都得有数。”
周福年一听，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这……这么多？我……我记不住啊念念。”
“别急，回去我帮你捋个条陈，你照着念，再自己理解一下说出来就行。”周念念早有准备，“镇长喜欢听实话，听具体的事，讨厌空话套话。你就把咱们怎么一步一步想办厂，遇到了什么坎，怎么琢磨着迈过去的，原原本本告诉他，这就行了。”
周福年这才稍微安心，连连点头：“成，成！有你在，我心里踏实。”
回去的路上，周福年心情激荡，已经开始设想后天的场面。
周向阳专心开车，周念念则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田野，心里却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顾景森……
昨天他那副“强颜欢笑”又努力表现的样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家里人的态度她清楚，妈妈是恨不得加考验，爸爸是跟风加一点考验，大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想撮合，哥哥们是既舍不得妹妹又觉得顾景森这人似乎还行……一团乱麻。
她轻轻叹了口气。
感情的事，比办厂子可复杂多了。
厂子有章程、有目标、有路径，一步步走就行。
感情呢？尤其是这种一方“单相思”，夹杂着家庭因素、地域因素，简直是个迷宫。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后天是关键。
回到家，钱秀音少不得又拉着周念念问长问短，听说镇长后天要来，也吓了一跳：“乖乖，镇长真要来？那……那咱们家是不是得准备准备？要不……把那只最肥的老母鸡杀了？”说着又肉疼起来。
周念念哭笑不得：“妈，镇长是来视察工作，不是来咱家吃饭的。大队部会准备简单的茶水。您啊，就把心放肚子里，该干嘛干嘛。倒是选举那天，您和爸记得去投票就行。”
“那肯定去！”钱秀音立刻表态，随即又压低声音，“念念，你跟妈说实话，你真对那个小顾……没想法？妈看他条件是不错，人也精神，就是外地人这点……”
“妈——”周念念拖长了声音，“现在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后天选举，大后天厂子里还有一批货要出，我得盯着质量。等忙过这阵子再说，行吗？”
钱秀音见女儿确实一脸疲惫，心疼占了上?风：“好好好，不说不说。你赶紧去歇会儿，我看你这几天都没睡好。”
周念念确实需要理清思路。她先根据今天的谈话，结合大队的实际情况，草拟了一份简单的汇报提纲和家具厂初期规划要点，交给了周福年，让他抓紧熟悉。又去头花厂转了一圈，检查了生产进度和质量。
傍晚时分，她正在屋里对着一些布料样品和简单的服装图样发呆（这是她在为可能的服装线做准备），周向阳敲了敲门进来。
“念念，忙呢？”
“四哥？进来坐。”周念念收起图样。
周向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今天送顾技术员回去，路上他问起后天选举的事，还说……如果需要他做点什么，比如帮忙写写画画宣传标语，或者需要用到卡车什么的，尽管开口。他……挺上心的。”
周念念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周向阳：“四哥，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周向阳想了想，很实在地说：“我觉得吧，人挺实在，也有本事。开卡车稳当，修机器利索，对你也……挺诚恳。就是吧，家里那边情况不清楚，以后万一你要真跟他……会不会受委屈？爸妈主要也是担心这个。”
周念念心里暖了一下，四哥是真心为她考虑。“我知道。这事急不来，顺其自然吧。他现在愿意帮忙，是好事。选举确实需要写些标语，贴在大队部显眼地方。明天你跟他说，要是方便，帮我们写一些‘选贤举能，建设家乡’、‘公平公正，投好庄严一票’之类的，不用多，十来张就行。卡车……暂时不用，别太张扬。”
“好，我明天去跟他说。”周向阳应下，犹豫了一下又道，“念念，你也别太拼了，家里现在慢慢好起来了，有些事，能交给别人做的，就交给别人。我看大伯现在干劲足得很。”
周念念笑了：“知道了，四哥。等家具厂走上正轨，我就轻松点。”
话虽如此，但她知道，创业初期，哪有什么真正的“轻松”。
每一步都需要精心筹划，反复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