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李卫东将那部沉重的卫星电话放回包里。
飞机的轰鸣声在耳边回响，他却已经心如止水。
莫斯科，他回来了。
飞机降落在谢列梅捷沃机场。
舱门打开，一股混合着雪水和劣质汽油味道的寒风灌了进来。
卡捷琳娜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她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眼神复杂。
“走吧。”
李卫东没有给她感怀的时间，率先走下舷梯。
没有停留，没有片刻的休息。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伏尔加轿车早已等在停机坪的角落。
两人上车，轿车迅速汇入莫斯科拥堵的车流，消失在灰蒙蒙的建筑群中。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栋赫鲁晓夫楼的后巷。
两人穿过散发着潮湿气味的楼道，来到一扇毫不起眼的门前。
李卫东用一种特殊的节奏敲了三下门。
门开了。
一个精瘦的男人出现在门口，他就是老八。
老八的眼神锐利，看到李卫东时，那份锐利立刻化为恭敬。
“老板。”
“卡捷琳娜小姐。”
他侧身让两人进屋。
这是一处典型的苏式公寓，陈设简单，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屋内暖气很足，与外面的严寒判若两个世界。
李卫东脱下外套，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口。
“时间紧迫，长话短说。”
他走到桌边，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1143.5。
然后，他用笔尖重重地点了点那串数字。
“目标，乌克兰，尼古拉耶夫造船厂，‘瓦良’号。”
老八的瞳孔一凝，他显然知道这串数字代表着什么。
卡捷琳娜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可是，我们的身份……”她提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龙国人的身份，去买一艘前苏联的重型载机巡洋舰，这不可能。乌克兰政府不会同意，西方世界更会立刻介入。”
李卫东笑了。
“所以，我们不能以龙国人的身份去。”
他看向老八。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计划。”
老八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听着，像一个等待指令的士兵。
“成立一个新公司，或者收购一个空壳公司。”李卫东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注册地要在香港。”
“公司性质，包装成澳门某个博彩业巨头的海外投资公司。”
“名字就叫，创律集团。”
卡捷琳娜彻底愣住了。
她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博彩公司？这……这太荒诞了！买航母做什么？拖回去当海上赌场吗？”
“没错。”李卫东打了个响指，“就是这个理由。”
“为什么？”卡捷琳娜追问，她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思路。
李卫东看着她，耐心地解释道。
“因为，越是荒诞的理由，在越是混乱的时代，就越容易被人相信。”
“你想想，如果是一个国家背景的公司去买，乌克兰人会怎么想？他们会立刻警惕，会把价格抬到天上去，会引来无数的政治审查。”
“但如果是一个钱多到没处花，想法又异想天开的东方赌王呢？他们只会觉得来了一个挥舞着支票的傻子。”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们急需现金，急到可以卖掉自己国家的未来。对于这样一群人，一个荒诞的商业理由，远比一个严肃的政治理由更容易让他们接受。”
“我们需要一个足够财大气粗，又足够‘非军事’，甚至看起来有点愚蠢的身份。”
卡捷琳娜怔怔地看着李卫东，她感觉自己的思维方式，正在被这个男人彻底颠覆。
将一个弥天大谎，包装成一个愚蠢的商业笑话。
这需要何等的魄力和想象力！
“我明白了。”老八点了点头，没有任何疑问，只有绝对的执行力。
“香港那边，我有渠道。收购一家濒临破产的船运公司最快，所有手续齐全。”
“去办吧，我要最快的速度。”李卫东下达指令。
“是。”
老八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李卫东叫住了他。
“这个计划，还需要一个关键角色。”
“一个演员。”
老八转过身，静待下文。
“我需要一个‘黄先生’。”李卫东开始描述他需要的人。
“年纪在五十岁上下，香港人。”
“气质要精明，但骨子里要透着一股土豪的傲慢，就是那种刚刚富起来，看谁都像穷鬼的样子。”
“要懂英文，能进行基本的商业沟通。”
“最重要的一点，”李卫东加重了语气，“他最好有过破产的商业经历，而且是输得很惨的那种。”
卡捷琳娜又不懂了。
“为什么还要找个破产的？”
“因为只有真正一无所有过，才懂得珍惜机会，才会绝对听话，不会有自己的小心思。”李卫东淡淡地说。
老八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懂了，老板要的不是一个合作伙伴，而是一个完美的提线木偶。
“明白，我马上去筛选人选。”
老八领命，快步离去，门被轻轻关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
房间里只剩下李卫东和卡捷琳娜。
“我们不在这里等消息吗？”卡捷琳娜问。
“不等。”李卫东重新穿上外套，“莫斯科不安全，我们立刻去基辅。”
“怎么去？”
“火车。”
当晚，一列开往基辅的国际列车，载着两个特殊的乘客，驶离了莫斯科车站。
在摇晃而嘈杂的包厢里，李卫东没有休息。
他拿出纸笔，开始给卡捷琳娜详细讲解接下来的剧本。
“从现在开始，你要忘记你原来的身份。”
“你要记住，你是‘创律集团’的俄语法律顾问，卡捷琳娜小姐。”
卡捷琳娜认真地听着。
“而我，”李卫东指了指自己，“我不是老板，我是‘黄先生’的首席助理兼首席翻译，李助理。”
“我们的老板，那位财大气粗的黄先生，他不懂俄语，对这里的复杂情况一无所知，全权依赖我们两个。”
“你要表现出专业、干练，但也要适当地表现出对老板‘荒唐决定’的无奈和服从。”
“在谈判中，我会主要负责翻译和传递信息，而你，负责从法律和商业风险的角度，提出一些‘善意’的提醒，以衬托我们老板的‘一意孤行’。”
李卫东的描述，在卡捷琳娜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生动的画面。
一个傲慢的赌王老板，一个精明无奈的助理，一个专业严谨的法律顾问。
这是一个完美的欺诈铁三角。
她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男人，心中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他的每一步，都算计到了人心的最深处。
两天后，火车抵达了基辅。
没有去住酒店，李卫东直接通过一个预设的渠道，租下了一整栋位于市郊的安静别墅。
这里，将成为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临时指挥部。
别墅刚刚安顿下来，老八的消息就通过加密渠道传了过来。
卡捷琳娜负责接收和翻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
“李…李助理，”她差点叫错称呼，连忙改口，“香港那边办妥了。”
“一家名为‘chuang Lv Shipping’的破产船运公司，已经被全资收购，并且完成了更名。”
“新名字是，创律旅游娱乐集团。”
李卫东点了点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黄先生呢？”
“人选也已找到！”卡捷琳娜的声音高了一点，“一个叫黄光亮的香港商人，今年五十二岁，完全符合你的所有要求。三年前因为投资地产失败破产，现在还在开出租车还债。”
“他已经签了保密协议，接受了我们的‘聘请’，酬劳让他无法拒绝。”
“现在，他正在飞往基辅的飞机上，预计明天中午抵达。”
李卫东走到别墅的窗前，外面是基辅灰暗的天空。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基辅地图，目光在上面缓缓移动。
收购公司，物色人选，跨国飞行……所有这些复杂的事情，在不到七十二小时内全部完成。
这就是他的团队，这就是他的效率。
一张为钢铁巨兽量身定做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卡捷琳娜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中激荡。
她知道，自己正在参与一件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大事。
李卫东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大戏，即将开场。”
他转过头，看着卡捷琳娜，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第一步，就是让全基辅都知道，我们来了，而且，我们非常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