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国,尼古拉耶夫。
这座曾经支撑起红色帝国航母梦想的城市,如今像一个被抽干了血液的巨人,只剩下空洞而衰败的躯壳。
黑海造船厂那巨大的龙门吊,如同一座座生锈的墓碑,沉默地矗立在港口。
大部分车间已经停工,工人们几个月都领不到一分钱的工资。
他们只能靠变卖厂里一切能换钱的东西,从废旧的铜管电缆,到高精度的机床零件,来换取能让家人果腹的黑面包和伏特加。
国家的遗产,正在以一种屈辱的方式,被曾经的建造者们亲手肢解。
就在这种弥漫着绝望和无助的气氛中,一则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开始在工程师和技术工人的圈子里,悄悄流传。
“听说了吗?那个‘东方科学基金会’,又开始招人了。”
“这次不是招航空专家,指名道姓要我们这些修船的,特别是修潜艇的!”
“待遇好得吓人!不仅给一大笔安家费,还负责全家移民到龙国,解决住房和孩子上学问题!”
“真的假的?龙国人要我们这些‘铁棺材’的修理工干什么?”
“谁知道呢?但他们给的是美金!实实在在的美金!比我们这些废纸一样的库邦(乌国临时货币)强一万倍!”
卡捷琳娜和德米特里的效率高得惊人。
接到李卫东指令的第二天,“东方科学基金会”那张无形的网,就通过各种非官方渠道,精准地撒向了黑海沿岸那些陷入停滞的军工联合体。
“一份体面的工作,全家人的未来。”
这个承诺,对于那些守着一身屠龙之技,却连土豆都快吃不起的工程师们来说,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曾是国家的骄傲,帝国的脊梁。
而现在,他们只是被时代抛弃的累赘。
尊严,在饥饿面前,一文不值。
一时间,基金会设在各个城市的秘密联络点,收到了雪片般涌来的咨询信件和电话。
卡捷琳娜紧急从莫斯科抽调了十几名最可靠的团队成员,成立了多个甄别小组,开始了紧张而又细致的筛选工作。
每一份简历,每一个声称自己拥有潜艇维修经验的人,都必须经过反复的交叉验证。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一张更大的网,已经悄然笼罩在他们头顶。
星联邦中央情报局,基辅情报站。
站长办公室内,一个头发花白,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的男人,正盯着墙上的一张巨大地图。
地图上,用红色的图钉,标记出了“东方科学基金会”在乌国所有已知的活动据点。
他就是cIA在东欧地区最资深的特工之一,代号“渔夫”。
从“瓦良格”号被龙国人弄走的那一刻起,“创律集团”和它旗下的“东方科学基金会”,就被他列为了头号监控目标。
“站长,我们监听到,基金会最近的活动频率异常增高,他们似乎在进行新一轮的人才招募,目标是黑海舰队的潜艇工程师。”一名年轻的分析员汇报道。
“潜艇工程师?”
“渔夫”的眉头皱了起来。
龙国人刚弄走一艘航母,现在又把主意打到潜艇上去了?
不,不对。
李卫东那个人的行事风格,从来都不是这么直接。
他买航母,是为了发动机技术。
那他招揽潜艇工程师,又是为了什么?
“渔夫”的直觉告诉他,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他沉思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既然他们想钓鱼,那我们就送一条鱼过去。”
“把‘水鬼’叫来。”
一个小时后,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面容普通,气质颓废的男人,走进了办公室。
他叫阿纳托利,乌国裔,父母曾是黑海舰队的军官。他本人则是cIA精心培养的渗透专家,代号“水鬼”。
他能说一口流利的、带着敖德萨口音的俄语,对潜艇的结构和术语了如指掌。
“阿纳托利,你的任务来了。”
“渔夫”将一份伪造的简历递给他。
“从现在起,你是一名下岗的潜艇维修技师,生活困顿,急需用钱。”
“去接触那个基金会,想办法混进他们的核心名单。”
“我要知道,李卫东到底想干什么,以及,他们真正的核心目标是哪些人。”
“是,先生。”阿纳托利点了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水鬼”的行动非常顺利。
他那精湛的演技,落魄的形象,以及嘴里不时冒出的几个关于“阿库拉”级潜艇维修的专业术语,很快就骗过了基金会外围甄别人员的眼睛。
他的名字,成功出现在了第一批候选名单上。
然而,当这份名单送到德米特里手上时,这个前克格勃老特工的眉头,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这个阿纳托利……”
德米特里用手指点着这个名字,一种来自职业本能的警觉,在他心底升起。
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感觉不协调。
这个人的履历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本教科书。
一个在底层挣扎了这么久的技师,眼神里怎么会没有那种被生活磨平的麻木和绝望?
德米特里没有声张,他不动声色地将这份名单放到一边,然后拿起了另一部加密电话。
他动用了自己在前红色帝国安全系统里,那些早已沉寂,但依然存在的人脉关系网。
对“水鬼”阿纳托利,进行了一次彻底的反向背景调查。
两天后,结果传了回来。
德米特里的猜测被证实了。
阿纳托利·波波夫这个人,在黑海舰队的任何一份人事档案里,都查无此人。
他的身份,是伪造的。
“一条cIA的狗。”
德米特里将调查报告放到李卫东的越洋传真件旁边,眼神冰冷。
“老板,要不要现在就处理掉他?”
电话那头,传来了李卫东平静的声音。
“不用。一条训练有素的狗,总比一群看不见的野狼要好对付。”
“不要打草惊蛇,给他想要的鱼饵。”
“让他把我们想要传递的消息,带回给他的主人。”
德米特里瞬间明白了李卫东的意图。
将计就计,反向投毒!
第二天,阿纳托利接到了基金会的“复试”通知。
面试官,是卡捷琳娜亲自担任。
在戒备森严的办公室里,卡捷琳娜表现得像一个涉世未深,但又急于立功的年轻主管。
她先是问了几个专业问题,阿纳托利都对答如流。
然后,她话锋一转,开始“抱怨”起工作的繁重和保密的压力。
就在这时,她仿佛“不经意”地碰倒了桌上的一杯水,水洒在了一份文件上。
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擦拭,然后把那份湿了一角的“核心人才转移名单”和一份“第一批撤离计划”随手放在了桌角晾干。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
阿纳托利低着头,但他的眼角余光,已经像照相机一样,将那两份文件上的关键信息,死死地记在了脑子里。
那份名单上,有十几个人名,都是黑海造船厂有头有脸的工程师,但并非最顶尖的那几个。
而撤离计划的时间,定在下周三的深夜。
地点,是敖德萨港一个废弃的货运码头。
一切都显得那么合情合理。
面试结束后,阿纳托利压抑着内心的狂喜,迅速离开了。
他不知道,在他转身的瞬间,卡捷琳娜脸上那副慌乱的表情,立刻被冰冷的平静所取代。
基辅,cIA情报站。
“渔夫”看着“水鬼”带回来的情报,兴奋地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干得漂亮!阿纳托利!干得漂亮!”
他用力地拍着“水鬼”的肩膀。
“李卫东……这个狡猾的东方人,终于露出了他的尾巴!”
“渔夫”深信,自己已经掌控了李卫东的命脉。
他立刻联系了乌国国家安全局(SbU),要求他们全力配合。
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
等到下周三,等所有人都聚集在那个废弃码头的时候,再和SbU联手,一网打尽!
人赃并获!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因此获得国会勋章,走上人生巅峰的画面。
而在cIA和SbU的监视盲区里。
真正的行动,正在德米特里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近六十名来自不同领域的顶级工程师,以及他们的家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体检”、“旅游”、“开会”等各种名义,被分批、秘密地转移到了敖德萨港附近,一处由创律集团早就买下的、极其隐蔽的庄园里。
行动前夜。
德米特里拨通了一个加密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在乌国安全局内部,用重金和利益,早已策反的一位实权人物——SbU敖德萨地区副局长,谢尔盖将军。
“谢尔盖将军,晚上好。”德米特里的声音,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德米特里,我的朋友,有什么事?”电话那头,谢尔盖的声音显得很放松。
德米特里没有废话,只说了一句。
“星联邦人,想在你的地盘上抢功劳,还想把你当成一条听话的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李先生让我转告你,是时候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敖德萨真正的主人了。”
德米特里顿了顿,补充了最后一根压垮骆驼的稻草。
“那笔让你满意的‘行动经费’,五分钟前,已经打到你指定的那个瑞国账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