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海啸,瞬间淹没了沈屿所有的意识。他最后的感觉是陆沉舟紧紧抱住他的手臂,以及那声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带着恐慌与狠戾的“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
李医生带着医疗团队匆匆赶来,给沈屿注射了镇静剂,进行了紧急检查和处理。和上次一样,所有生理指标正常,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沈屿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脸色苍白,眉心紧蹙,仿佛在梦中依旧承受着痛苦。
“陆总,沈先生的情况……很诡异。”李医生眉头紧锁,语气沉重,“从医学角度,我们无能为力。这种突发性的、原因不明的剧痛和昏迷,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或者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在起作用。”
陆沉舟站在床边,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透着一股冰冷的煞气。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沈屿安静却不安的睡颜上,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精神层面?无法理解的力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力量的源头是什么。
那个该死的“系统”!
周谨处理完联络事宜,悄无声息地回到病房,看到眼前的景象,心也沉了下去。他低声汇报:“陆总,老宅那边……老爷子似乎已经知道沈先生突发状况入院的消息了。”
陆沉舟眼底寒光一闪。消息传得这么快?是巧合,还是……
他想起系统那尖锐的“威胁源”警告,心头疑云密布。他的家族,他的爷爷,到底隐藏着什么,会让那个神秘的系统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
“老爷子说了什么?”陆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爷子只说……让您以身体为重,老宅之事,改日再议。”周谨斟酌着用词,“但语气……不容置疑。”
陆沉舟冷笑一声。以身体为重?是让他认清轻重,别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耽误了“正事”吧。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明明灭灭。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沈屿强装镇定说“我去”时的眼神,是他痛极时依赖地蜷缩在自己怀里的模样,是他平时叽叽喳喳、脑内刷屏的鲜活……
他转身,走回床边,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沈屿微凉的脸颊。
“周谨。”
“在。”
“回复老宅,”陆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沈屿需要静养,短期内无法外出。等我处理完手头所有事务,会亲自回去向爷爷解释。”
他选择了延迟,选择了正面应对,而不是让沈屿在昏迷中就被迫去面对未知的风险。
周谨心中一震。boSS这是明确拒绝了老爷子即刻见面的要求,甚至没有给出具体时间!这在陆家,几乎等同于挑衅!
“陆总,这……”周谨有些担忧。老爷子掌控陆家多年,威严深重,boSS虽然早已独当一面,但如此直接地违逆,恐怕会引来不小的风波。
“照我说的做。”陆沉舟不容置疑。
“是。”周谨不再多言,躬身退下。他知道,在沈屿的事情上,boSS的底线不容触碰。
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陆沉舟在床边坐下,握住了沈屿放在被子外的手。那只手纤细,带着程序员常有的、略显冰凉的温度。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试图将自己的热度传递过去。
“听到了吗?”他低声对着昏迷的人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与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的家族。”
“所以,快点醒过来。”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如同沉默的磐石,守护着他世界里唯一的喧嚣与光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屿脑内的系统,在发出那阵疯狂的警告和启动倒计时后,也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寂”。不再有任何提示音,不再发布任务,甚至连那个冰冷的积分商城界面,在沈屿的意识深处也变得模糊不清,若隐若现。
仿佛那股强行启动“最高等级规避指令”的力量,也消耗了它巨大的能量,让它陷入了某种“休眠”状态。
只有那个鲜红的、不断跳动的倒计时,依旧固执地悬挂在虚无的意识空间中,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危机尚未解除。
【70:23:41…70:23:40…】
沈屿感觉自己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漂浮。
没有知觉,没有时间概念,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隐约残留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光在黑暗中亮起。
他努力朝着那点光游去,感觉沉重的意识一点点回归。
眼皮像是灌了铅,他费力地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病房熟悉的天花板。然后,他感觉到了手被人紧紧握着,那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微微偏过头,看到了趴在床边、闭目小憩的陆沉舟。
男人似乎累极了,即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蹙着,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下巴冒出了些许胡茬,看起来有些憔悴,却无损他深刻的英俊。
他的一只手紧紧握着沈屿的手,另一只手还搭在沈屿的被子上,是一个全然保护的姿态。
沈屿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涨得满满的。
他动了动手指。
几乎是在他手指微动的瞬间,陆沉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眸在初醒的瞬间还带着一丝迷茫,但在对上沈屿视线的那一刻,瞬间变得清明、锐利,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庆幸、深切的担忧,以及一丝未能完全敛去的后怕。
“醒了?”陆沉舟的声音因为刚醒而有些沙哑,他立刻坐直身体,伸手探向沈屿的额头,“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一连串的问题,透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沈屿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疲惫,鼻子一酸,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没事了,不疼了。”
他顿了顿,看着陆沉舟,小声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陆沉舟回答,依旧握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一天一夜……沈屿想起了昏迷前那恐怖的系统警告和倒计时,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想去“查看”脑内的系统,却发现那片意识空间异常“安静”,系统界面模糊,只有那个刺眼的倒计时还在无声跳动。
【69:15:08…69:15:07…】
还有不到三天时间。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系统……”沈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它说……要剥离我的灵魂……还有倒计时……”
陆沉舟握紧了他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让他感到疼痛,但这份疼痛却奇异地带来了真实感和安全感。
“我知道。”陆沉舟看着他,目光沉静而有力,“别怕,有我在。”
他顿了顿,问道:“关于老宅,关于我爷爷,系统还说了什么?或者,你之前有没有听它提过类似‘威胁源’的信息?”
沈屿努力回想,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它之前只发布任务,最多就是警告任务失败。这次……好像特别害怕‘老宅’。”
陆沉舟眸色深沉。看来,问题的关键,确实在他的家族。
“老宅那边……”沈屿想起周谨之前的话,有些担忧地看着陆沉舟,“你是不是……跟你爷爷……”
“我已经回复了,等你养好身体再说。”陆沉舟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尽快恢复。”
沈屿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却能想象到这背后可能引起的波澜。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都是因为我……】
【那个破系统到底发什么疯!老宅怎么了?他爷爷难道是终极boSS吗?】
陆沉舟听着他内心的自责和吐槽,抬手,轻轻抚平他蹙起的眉心。
“不是你的错。”他低声道,“是那个东西的问题。”
他看着沈屿依旧苍白的脸,做出了决定。
“等你再好一些,”陆沉舟说,“我们回星途总部。”
沈屿一愣:“回总部?”
“嗯。”陆沉舟点头,“那里是我的地方,足够安全。而且……”他目光锐利,“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和资源,来对付你脑子里那个东西。”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既然系统将他的家族视为威胁,那他就利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主动出击。
他要弄清楚系统的真相,也要确保沈屿的绝对安全。
沈屿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心中的不安渐渐被一种坚定的信任所取代。
他反手握住陆沉舟的手,点了点头。
“好。”
无论前面是什么,他都会和陆沉舟一起面对。
陆沉舟看着他重新亮起的眼眸,心底稍安。他俯身,在沈屿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却郑重的吻。
“睡吧,我守着你。”
沈屿闭上眼睛,感受着额头上残留的温热触感和手心里传来的坚定力量,那颗因为系统警告而惶惶不安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有他在,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用怕。
只是,那个在意识深处无声跳动的鲜红倒计时,依旧像一道阴影,笼罩在刚刚回暖的气氛之上。
【68:42:19…68:4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