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空旷寂静的餐厅里炸开，余音震得沈屿耳膜嗡嗡作响。
“……你现在，归谁管。”
这句话不是询问，是宣告。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绝对主权。
沈屿僵在高脚凳上，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陆沉舟，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戏谑或玩笑的成分，只有一片沉沉的、令人心悸的笃定。他脖颈上的皮质颈饰仿佛在这一刻骤然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归他管？】
【什么意思？】
【是字面意思，还是……某种更可怕的、他单方面认定的归属关系？】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被冒犯的屈辱感交织在一起，让沈屿的身体微微发抖。他想反驳，想尖叫，想说“我谁也不归，我只归我自己！”，但在陆沉舟那绝对的力量和气场压迫下，所有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颤抖。
陆沉舟似乎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垂眸，视线再次落在那个颈饰上，像是欣赏一件刚刚被打上专属标记的所有物。然后，他伸出手，却不是去触碰沈屿，而是拿起了岛台上沈屿几乎没动过的筷子，夹了一块清淡的蒸鱼，放到了沈屿面前的骨碟里。
“吃完。”他命令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不喜欢浪费。”
说完，他不再看沈屿，转身回到了沙发，重新拿起平板，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宣告和略显亲昵（？）的夹菜动作只是沈屿的幻觉。
沈屿看着碟子里那块洁白的鱼肉，又看了看沙发上那个重新投入工作的冷漠侧影，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个荒诞离奇的梦境里。
这个男人，刚刚给他套上了一个像宠物项圈一样的东西，宣告了对他的“所有权”，下一秒却又像个……关心他是否吃饱的……家长？
这极致的矛盾让沈屿的大脑彻底宕机。
他最终还是在那种无形的压力下，机械地吃完了那块鱼，以及陆沉舟之后又面无表情地过来给他添的其他菜。食物很美味，但他完全尝不出味道，只是麻木地完成着“不浪费”的任务。
……
晚餐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沈屿被要求留在客厅，而陆沉舟则去了书房，似乎有跨国会议要开。沈屿独自坐在那张巨大而冰冷的沙发上，感觉自己像个被暂时搁置的物件。他尝试再次研究脖子上的颈饰，扣环设计得很巧妙，没有钥匙或者特定手法似乎根本打不开。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又急又气，却无可奈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沈屿蜷缩在沙发角落，疲惫和高度紧张后的虚脱感阵阵袭来，他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睡得并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和闪烁的任务面板，一会儿是舞台上刺眼的灯光和导师审视的目光，一会儿又是陆沉舟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将他吞噬的眼眸……最后，梦境定格在道具间里，那个带着血腥味的、失控的碰撞……
他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全是冷汗。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壁灯，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隐约传来陆沉舟低沉而流畅的英语通话声。已经是深夜了。
沈屿喘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噩梦带来的心悸。就在这时，他下意识地，如同过去无数次做的那样，在内心呼唤：
【系统？】
没有回应。
脑海里一片死寂。
不是之前那种等待任务发布的沉寂，而是一种……彻底的、仿佛从未存在过的虚无。
沈屿的心猛地一沉。他不死心，再次集中精神。
【打开系统面板！】
【查看生存时间！】
【商城！】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那个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他生存危机、发布各种羞耻任务的系统，真的……消失了？或者说，冻结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摆脱束缚的瞬间轻松，但更多的，是一种巨大的茫然和……不安。
他已经习惯了在系统的鞭策和“指导”下行动，哪怕那些任务再离谱，至少给他指明了一个方向（哪怕是错误的方向）。现在系统突然“宕机”，他就像一艘在茫茫大海上失去了罗盘的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而且，系统为什么会冻结？真的是因为他对陆沉舟的“剧烈情感冲击行为”？
【情感冲击……】沈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触感和疼痛。那算什么情感？愤怒？绝望？还是……被逼到绝境后，某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扭曲的宣泄？
他不懂。
他只知道，系统冻结了，但他和陆沉舟之间那笔糊涂账，却远远没有结束。非但没有结束，反而因为那个颈饰和那句“归谁管”，走向了一个更加诡异和危险的方向。
他看了一眼书房紧闭的门，里面那个男人掌握着他太多的秘密（虽然是通过读心术），拥有着绝对的力量，而现在，似乎还单方面地、蛮横地宣布了对他的“管辖权”。
未来，该怎么办？
沈屿抱紧膝盖，将脸埋进臂弯，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关进了华丽笼子的鸟。笼子的主人心思难测，而原本督促他扑腾的鞭子，也突然消失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悬在半空中的失控感，比面对系统任务时，更加令人恐惧。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把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转动声。
沈屿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陆沉舟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他似乎刚结束会议，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依旧锐利。他的目光扫过蜷缩在沙发上的沈屿，在那双因为刚睡醒和恐惧而显得湿漉漉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客厅的迷你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
沈屿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陆沉舟喝完水，放下杯子，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沈屿，语气听不出喜怒：
“睡不着？”
沈屿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陆沉舟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他朝着客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去睡觉。”他命令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明天开始，你的训练，由我亲自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