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屿是在一种极度煎熬的状态下度过的。
训练时魂不守舍,错误百出。陆沉舟的眉头越蹙越紧,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但出乎意料地,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加练来“惩罚”沈屿,只是用那种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冰冷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他,直到沈屿头皮发麻,几乎要落荒而逃。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沈屿内心恐慌到了极点。陆沉舟的读心术就像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那匿名信息,那压缩文件,陆沉舟是不是都“听”得一清二楚?
下午两点半,沈屿以“想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为借口,声音干涩地向陆沉舟报备。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不会被立刻驳回的、短暂外出的理由。
陆沉舟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告,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这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让沈屿更加不安。他像做贼一样,换好衣服,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出了公寓。
直到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不断下降,沈屿才敢大口喘气。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陆沉舟的欲擒故纵,但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那个压缩文件里的内容,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他必须去弄清楚。
……
“旧时光”咖啡馆,同一个角落的位置。
沈屿到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不是王栋,而是一个穿着普通、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沈屿警惕地在他对面坐下。
“东西呢?”男人压低声音,开门见山。
“你先告诉我,那些日志和视频是怎么回事?你是谁?”沈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对方。
男人发出一声模糊的嗤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类似U盘的存储设备,推到沈屿面前。
“更核心的数据,关于‘系统’的起源,以及你和陆沉舟被选中的原因,都在里面。”男人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丝电子干扰般的怪异质感,“至于我是谁?你可以叫我‘观察者’。”
观察者?!
沈屿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词让他联想到了系统崩溃前提到的“未知干扰”和“自我保护机制”。
“你们对系统做了什么?!”沈屿急切地追问。
“不是我们‘做’了什么。”‘观察者’的身体微微前倾,鸭舌帽下的目光似乎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是系统本身,或者说,创造系统的‘更高存在’,在利用你们进行一场……有趣的实验。”
“实验?!”沈屿如坠冰窖。
“陆沉舟,是这个世界的‘异常点’,拥有罕见的‘信息读取’能力,是绝佳的‘能量锚点’和‘观测窗口’。”‘观察者’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像是在朗读一份实验报告,“而你,沈屿,来自另一个维度的‘纯净灵魂’,是完美的‘变量注入体’。”
“所谓的‘系统’,就是将你这个‘变量’,强行绑定在陆沉舟这个‘锚点’上,观察你们之间会碰撞出怎样的‘情感能量’和‘世界线扰动’。那些任务,不过是刺激变量、收集数据的工具罢了。”
沈屿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实验?
变量?
锚点?
情感能量?
所以,他的穿越不是意外,他和陆沉舟的相遇是被人(或者别的什么东西)精心设计的?他所经历的一切羞耻、挣扎、恐惧,甚至那一点点可耻的心动……都只是实验数据?!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的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那系统崩溃……”
“是实验出现了意外。”‘观察者’打断他,“你的‘变量’超出了预期,与‘锚点’产生了过深的‘纠缠’,导致数据溢出,系统过载。而我们,只是顺势而为,加速了它的崩溃,并试图……回收一些有趣的数据。”
他指了指那个U盘:“这里面,有部分关于‘情感能量转化机制’和‘世界线修正可能性’的初步分析。或许能帮你……摆脱目前的处境。”
摆脱?怎么摆脱?
沈屿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仿佛看着潘多拉的魔盒。
“为什么帮我?”他死死盯着对方。
“帮你?”“观察者”似乎笑了笑,那笑声同样带着电子杂音,“我们只是在观察,并适时……添一把火,让实验朝着更‘有趣’的方向发展。毕竟,一个彻底失控、甚至反噬其创造者的‘变量’,难道不是最迷人的观测对象吗?”
疯子!这群人(或者非人)都是疯子!
沈屿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猛地推开,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屿下意识地抬头,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陆沉舟!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公寓吗?!
陆沉舟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如同裹挟着室外的寒风,径直朝着他们这桌走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和戾气,几乎化为实质,让周围的空气都瞬间冻结。
‘观察者’似乎也愣了一下,但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了然的轻笑:“看来,‘锚点’的感应比我们预估的还要强烈。数据回收完毕,祝你好运,‘变量’先生。”
说完,他猛地起身,动作快得惊人,像一道影子般朝着咖啡馆的后门窜去!
“站住!”陆沉舟厉声喝道,脚步加快。
但‘观察者’的速度更快,眼看就要消失在门后。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陡生!
沈屿脑海中那一直处于瘫痪状态、只有微弱杂音的系统残响,突然爆发出一阵极其尖锐、仿佛濒死挣扎般的蜂鸣!
【警告!检测到高危‘观察者’协议连接!】
【核心数据面临窃取风险!】
【终极防御协议启动——意识反冲——!】
“啊——!!!”
一股远比上次强制静默时更加狂暴、更加撕裂灵魂的剧痛,猛地从沈屿的大脑深处炸开!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的意识像被投入了绞肉机,瞬间支离破碎!
他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从椅子上翻滚下来,蜷缩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瞬间浸透了衣服。
那剧痛不仅作用于他,似乎还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形成了某种无形的冲击波!
已经冲到后门口的‘观察者’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发出一声闷哼,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凝滞。他帽子下的眼睛(如果那还能称之为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变得更加幽深。
而陆沉舟,在沈屿惨叫出声的瞬间,脚步猛地顿住。他同样感觉到一股尖锐的、并非物理层面的冲击,狠狠地撞入了他的意识深处!那感觉并不疼痛,却带着一种强烈的、属于沈屿的、极致的痛苦和恐惧的“回响”!
他的读心术,第一次不是“听到”,而是“感受”到了如此清晰而剧烈的情绪海啸!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不再去管那个逃窜的‘观察者’,第一时间冲到了蜷缩在地、痛苦不堪的沈屿身边。
“沈屿!”
他单膝跪地,试图将沈屿从地上抱起来。
然而,沈屿此刻已经完全被那系统最后的、玉石俱焚般的防御机制所吞噬,意识在极度的痛苦中浮沉,根本无法回应。
陆沉舟看着他惨白的脸、因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和不断痉挛的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暴怒”的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冰冷的胸腔里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头,看向‘观察者’消失的后门方向,眼神阴鸷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不管对方是什么“观察者”,有什么目的。
胆敢这样伤害他的所有物……
就要做好承受他无边怒火的准备!
他不再犹豫,一把将彻底昏迷过去的沈屿打横抱起,紧紧箍在怀里,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隔绝外界的一切伤害。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周谨的电话,声音冷得能冻结血液:
“封锁消息,清理现场。”
“动用一切资源,给我把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找出来。”
“我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