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警报的嘶鸣与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议事厅内,暗红色的应急灯光摇曳,将众人脸上瞬间变幻的惊怒、怀疑与决绝映照得如同鬼魅。
骨刺的手已经握住了身旁的骨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眼中凶光毕露,死死盯着罗战,那眼神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陷阱?!”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周身杀气弥漫,他身后的两名无药者头目也瞬间抽出武器,刀疤脸更是直接将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指向了锚点一方的工作人员,引得罗战身边的警卫也立刻举枪对峙!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内部火并一触即发!
“都他妈把武器放下!”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是老郭!他猛地站起身,老旧军装下的身躯似乎在这一刻重新挺直了当年的铁血脊梁。他先是一把按住身边想要动作的陈风,然后一步跨到双方中间,毫不畏惧地直面那些闪烁着寒光的枪口和刀锋。
“眼睛都瞎了吗?!耳朵都聋了吗?!”老郭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愤怒,他伸手指着窗外,指向那爆炸声传来的方向,“听听这动静!看看这架势!这是佯动吗?这是拜耳‘剃刀’艇的机炮和‘女妖’的等离子炸弹!是他们清洗废墟的标准配置!他们是要把这里,连同对岸你们的营地,一起从地图上抹掉!”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炬,灼烧着骨刺:“骨刺!动动你的脑子!我们现在火并,最高兴的是谁?是梵恩!他正坐在他的穹顶里,等着看我们自相残杀,然后他就可以像收麦子一样,把我们全都收割掉!你想让你的族人死得这么不值钱吗?!”
骨刺胸膛剧烈起伏,老郭的话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他被愤怒和猜疑充斥的头脑。外面的爆炸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建筑被撕裂的刺耳噪音和人员伤亡的惨叫。拜耳,确实是这种风格,高效而冷酷的灭绝,从不玩诱敌深入的把戏。
陈风也趁机上前,他没有看那些武器,只是紧紧盯着骨刺的眼睛,语速极快却异常清晰:“骨刺首领!对岸!想想对岸!你的兄弟,你的女人和孩子!他们没有工事,没有掩体!拜耳的轰炸机下一步就会覆盖那里!现在只有联合,利用锚点的防空力量和你们的战斗经验顶住第一波攻击,才能为他们争取到疏散和寻找掩体的时间!我们没有时间犹豫了!”
对岸!族人!这两个词如同最后的砝码,重重地压在了骨刺的心头。他可以怀疑一切,但他不能拿几千族人的性命去赌这万分之一的“陷阱”可能。
“首领!”刀疤脸头目也急了,看着窗外天际隐约出现的、拖着尾焰的飞行器黑影,“是拜耳的狗崽子!我认得那样子!”
骨刺眼中的凶光终于被一种决绝的狠厉取代。他猛地将骨刃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对着罗战嘶吼道:“罗战!滩头阵地交给我!让你的人别他妈挡着我的兄弟进入战位!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背后放冷枪……”
“我罗战以军人的荣誉起誓!此刻,拜耳是我们唯一的敌人!”罗战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眼神坦荡而锐利,“通讯频道3,频率加密7!让你的人接进去!听从联合指挥部的临时调度!”
“好!”骨刺不再废话,对着身后吼道,“疤脸,吹号!让所有能动的兄弟,按之前看过的那个狗屁防御图,给老子顶上滩头!把对岸的轻重家伙都给我拉过来!快!”
“是!”刀疤脸毫不犹豫,从怀里掏出一个弯曲的、不知名变异兽角制成的号角,鼓起腮帮,奋力吹响!
“呜——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穿透了爆炸的轰鸣和警报的尖啸,以一种原始而有力的方式,传遍了基地,也传向了海峡对岸。这是无药者全面动员、死战到底的信号!
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一时间,对岸那片黑压压的无药者营地,如同被惊醒的蜂巢,瞬间沸腾起来!无数人影从窝棚、掩体中冲出,他们没有整齐的队列,却有着惊人的效率和悍不畏死的气势,按照之前暗中观察记忆的锚点防御薄弱点,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向预定的滩头阵地。同时,一些用废旧皮卡和拖拉机改装成的、架着重机枪和简陋火箭发射架的“技术装备”,也开始轰鸣着,试图寻找渡海的方式或直接在对岸建立火力点。
罗战也已经通过加密频道,向全锚点下达了命令:“所有单位注意!无药者部队已确认为临时友军!重复,临时友军!开放第三、第四滩头防御区权限!防空火力优先保障滩头及对岸平民聚集区上空!所有地面部队,协同友军,阻击敌军登陆部队!”
命令下达的瞬间,整个海南锚点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之前针对无药者的炮口,此刻纷纷抬升角度,指向天空;隐藏在伪装网下的防空导弹发射架缓缓升起;身着利剑制式装备的士兵们从掩体中冲出,奔向战位,与那些穿着杂乱、嘶吼着冲锋的无药者战士擦肩而过。双方的眼神在瞬间交汇,充满了陌生、警惕,但在共同的炮火背景下,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同仇敌忾的意味。
陈风没有留在议事厅,他跟着老郭和骨刺冲了出去。外面的世界已然一片混乱。天空中,拜耳的“剃刀”突击艇如同灵活的毒蜂,不断俯冲,用密集的机炮火力扫射地面目标和防空阵地,曳光弹在空中划出致命的轨迹。更大的“女妖”轰炸机则在更高空盘旋,投下一枚枚闪烁着危险蓝光的等离子炸弹,落地便是一团巨大的能量球爆开,将钢铁和混凝土瞬间气化。
“去东侧滩头!那里火力弱!”骨刺对地形有着野兽般的直觉,他一边挥舞着骨刃格开一块因爆炸飞溅而来的碎石,一边对着号角嘶吼,指挥着涌来的无药者战士。
陈风则利用其对环境的微妙感知,大声对身旁一个利剑的防空小组喊道:“两点钟方向,云层下面!有三架‘剃刀’要突防!他们想炸毁能源中枢!”
那名小组长将信将疑,但还是立刻调整了就近一台四联装防空炮的射界。果然,几秒后,三架“剃刀”艇如同鬼魅般穿出云层,直扑锚点核心区域!等待它们的,是早已蓄势待发的密集弹幕!
“咚咚咚咚!”防空炮的怒吼声中,两架“剃刀”瞬间被打得凌空爆炸,化作两团火球,另一架则拖着黑烟狼狈逃窜。
“干得漂亮!”小组长兴奋地吼道,看向陈风的眼神多了几分信服。
老郭则展现了他老辣的经验,他并没有冲在最前面,而是占据了一个视野良好的制高点,用他那杆老旧的狙击步枪,精准地点杀着那些试图利用建筑残骸渗透进来的拜耳空降兵。他的每一次枪响,几乎都伴随着一名拜耳精锐士兵的倒下,有效地遏制了敌军小股部队的扰乱。
战斗残酷而激烈。无药者战士的勇悍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缺乏重武器和防护,但利用对废墟环境的熟悉和不要命的打法,用燃烧瓶、炸药包甚至肉身,硬生生挡住了拜耳精锐地面部队在滩头建立的几个登陆点。利剑的士兵则提供了稳定的火力支援和战术协同,他们的装备和纪律性弥补了无药者在正面战场上的不足。
在一次拜耳“女妖”轰炸机对着无药者聚集的滩头阵地进行俯冲轰炸时,一台利剑的轻型能量炮车不顾自身暴露的危险,强行启动,对着俯冲而下的“女妖”连续射击,虽然最终炮车被“女妖”的尾炮摧毁,但也成功干扰了其投弹精度,炸弹落在了滩头后的浅水区,避免了无药者部队的巨大伤亡。
看着那台燃烧的炮车和里面没能逃出的利剑士兵,正在阵地前沿厮杀的骨刺动作顿了一下,他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不知是敌人还是自己的血,朝着利剑阵地的方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信任,在这种血与火、生与死的熔炉中,开始以一种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并肩作战,生死相托**——被艰难地锻造着。
空中,拜耳的突袭机群在锚点和无药者联合起来的、骤然增强的防空火网面前,付出了超出预料的代价,剩余的飞机开始重新爬升,编队,似乎在进行调整,准备下一波攻击。地面滩头的争夺也暂时陷入了僵持。
短暂的喘息之机到来。罗战、林薇(她已转移到加固的地下指挥中心)、骨刺、老郭和陈风,通过临时建立的联合通讯频道进行紧急磋商。
“他们第一波攻击被我们顶住了,”罗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是冷静,“但他们肯定还有后续手段。”
“我的族人死了不少,”骨刺的声音沙哑,带着痛楚和愤怒,“但拜耳的杂种也没讨到好处。罗战,你之前说的话,算数。”
“我们的伤亡同样惨重。”林薇的声音从频道中传来,“但现在不是计算损失的时候。骨刺首领,感谢你的信任和支援。”
“别谢我,”骨刺冷声道,“要谢就谢拜耳,是他们逼的。”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不过,经此一仗,我信你们至少不是和拜耳一伙的。接下来怎么办?等着他们再来炸一轮?”
“不,”陈风插话道,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刚才的战斗他也亲手用能量手枪击倒了两名拜耳士兵,“我们必须知道他们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发动如此规模的攻击,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什么?仅仅是摧毁锚点,还是……另有目的?”
他的问题,让通讯频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拜耳的这次突袭,时机太过巧合,力度也远超寻常的骚扰。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插入了加密频道,是前沿观察所:“报告!敌军部分‘剃刀’艇脱离编队,正在低空盘旋,似乎在……**投放某种小型单位?**不是空降兵,速度很快,信号特征……很陌生!”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沉。
拜耳的后手,来了。
而这未知的威胁,将把这刚刚历经血火考验、初步建立的脆弱联盟,推向另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深渊。